时家别墅外,暮色如墨,细雨如织,将庭院里的梧桐叶染成深黛色,叶尖坠着的水珠在昏黄的路灯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时景序撑着一把黑檀木柄的伞,伞面缀着银丝暗纹,在湿漉漉的空气中泛着幽光。
伞骨在风中微微颤动,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仿佛在应和着此刻两人心头无声的震颤。
他身着黑色羊毛风衣,衣摆被晚风掀起时,露出内衬的银灰衬衫,领口处别着一枚珐琅袖扣,蓝釉上泛着细密的裂纹。
风衣下摆扫过青石板上的苔藓,带起一缕潮湿的草木香,与他身上惯有的雪松香交织,在雨幕中氤氲不散。
梁清安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小跑过来,米色针织裙摆沾了泥渍,裙角被雨水打湿后紧贴小腿,勾勒出纤细的轮廓。
她发梢的碎雨珠顺着耳畔滑落,凝在锁骨处,映着路灯的光,像一串碎钻。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带着潮湿草木香的气息永远镌刻在记忆里,可喉间却泛起酸涩,连呼吸都变得滞重。
两人在伞下相拥,伞沿垂落的雨帘如一道透明的结界,将外界的喧嚣隔绝。
时景序的体温透过羊绒大衣传来,带着他惯用的雪松香。
那香气曾陪伴他度过无数个安眠的夜晚,此刻却化作喉间的哽咽。
梁清安将脸埋在他肩窝,指尖无意识地攥着他风衣的腰带,布料纹理粗糙的触感从掌心蔓延至心尖。
她想起这几日与他共处的点滴,深夜书房里相对而坐时,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翻动书页的声响,书页间偶尔夹着的、她留下的便签。
晨光中他递来温牛奶时,睫毛上凝结的晨露,在朝阳下像撒了金粉。
甚至他沉默时,喉结滚动的弧度,在光影中显得格外分明。
这些碎片般的画面在脑海中翻涌,化作眼眶的热意,她强忍酸涩,轻声道:“这次走了,不知何时才能再来……或许,再也不会来了。”
声音轻得像被雨打湿的蝶翼,却清晰落入了时景序的耳畔。
时景序未答,只是抬手抚过她微颤的肩,掌心残留的温度让梁清安鼻尖更酸。
他另一只手仍握着伞柄,指节因用力泛白,伞面不自觉地向她倾斜,雨水顺着伞骨滴落,在他左肩洇开一片深色水痕,像一块无声的印记,也像他心底蔓延的潮湿。
远处,梁家的轿车已等候多时,车灯穿透雨幕,在石板路上投下两道晃动的光影,像两道催促的符咒,将离别的时间切割成凌乱的碎片。
梁清安终于松开手,后退半步,目光却落在他袖口处。
那块曾被她调侃老气的机械表,秒针正咔嗒咔嗒地奔向分别的刻度。
表盘上细小的划痕,是她某次不慎碰落的钢笔留下的,他却始终没换。
时景序忽然抬手,似要触碰她的发梢,却在半空顿住,转而将伞柄塞进她手中,力道沉稳得像是某种无声的托付。
梁清安握紧伞柄,冰凉的金属触感刺入掌心。
她转身走向车门,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混在雨声中,像风掠过梧桐叶的震颤,又像他心底未说出口的话被雨淋湿,碎在了喉间。
她脚步微滞,终究没有回头,只将伞面压低,任雨丝在睫毛上结成薄雾。
车门的金属把手冰凉刺骨,她指尖颤抖着拉开门的瞬间,瞥见时景序仍立在原地。
伞下的身影被雨雾勾勒得模糊,却像一尊凝固的剪影,钉在了她记忆深处。
车缓缓驶离,后视镜里,他的身影逐渐缩小,最终化作雨幕中的一点墨痕,直至消失不见。
梁清安蜷缩在车后座,掌心仍攥着那把伞。
伞柄上残留的温度与潮湿,仿佛是他留下的最后印记。
她望向窗外,雨中的别墅轮廓朦胧。
“梁小姐,到家了。”司机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拉回。
她下车时,雨已停歇,夜空却仍压着厚重的云层。
她将伞收好,伞骨闭合的声响格外清脆,像一声轻叹。
别墅的轮廓在夜色中沉默,而时景序此刻,是否仍站在庭院里,望着她离去的方向?
时家别墅内,时景序立于落地窗前,望着梁清安离去的方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扣的裂纹。
书房的台灯亮着,桌上摊开的文件未动分毫,钢笔的墨痕已干,在纸页上晕开一团深蓝。
他想起梁清安今早帮他整理书架时,踮脚够顶层书籍的模样,发丝扫过他脸颊的痒,和此刻心头的空落形成刺痛的对比。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他却迟迟未接,任由屏幕亮起又熄灭。
窗外,雨后的梧桐叶上水珠滴落,一声,又一声,像在计算着时间,也像在重复着他未说出口的挽留。
他转身走向酒柜,指尖抚过一瓶威士忌,却最终拿起梁清安常用的马克杯,杯底还残留着她喜欢的薄荷茶渍。
热水冲入杯中的瞬间,热气氤氲,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想起她总在睡前热一杯茶,蜷在沙发里看书,发梢垂落的样子像一幅静物画。
此刻,沙发空着,茶几上的书仍翻在她离开时的那一页,书签是她随手折的银杏叶,叶脉清晰如掌纹。
他握着温热的茶杯,在书房徘徊,目光扫过她曾坐过的椅子、她读过的书、她留下的便签……
每一处细节都像一枚细小的针,轻轻刺入心底,汇成绵密的痛。
他最终在窗边坐下,望着夜色中的庭院,雨水在喷泉池里漾开涟漪,像她离去时睫毛上的泪,无声,却持久。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冷,时景序却浑然不觉。
他望着梁清安留下的伞,伞柄上的指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仿佛是她留下的最后印记。
他忽然意识到,这几日她的笑声,她翻阅书页的窸窣声,她泡茶时的哼唱,早已渗入别墅的每一寸角落,如今她离去,连空气都变得稀薄。
他摩挲着机械表的表盘,秒针依然咔嗒前行,却像在丈量着他与她之间,未知的距离。
夜色渐深,别墅的灯一盏盏熄灭,唯有书房的台灯仍亮着,像一座孤岛,在寂静中无声地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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