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梭机引擎的轰鸣声透过机甲外壳传来，李鑫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完全被冷汗浸透，黏腻地贴在背上。
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几十秒里，任何一个微小的失误都可能导致全盘皆输。要么被安保人员发现，要么被哈迪斯发现，甚至可能被卡在机甲胸甲闭合的瞬间...
随着穿梭机升空，气压的骤然变化让李鑫感到一阵轻微的耳鸣和恶心。
他强忍着不适，对着手环呼唤大树：
大树，在吗？
机甲内置扬声器传出大树熟悉的电子音，
当前环境相对安全，建议保持最低限度交流。
分析这架穿梭机，
李鑫在思维中下达指令，
能不能破解飞行目的地？
扬声器短暂静默了几秒，
扫描完成，穿梭机采用全手动驾驶模式，未检测到预设飞行路径，无电子航行日志可查询。
李鑫无声地咒骂了一句。
这果然是哈迪斯的风格，连这种细节都考虑到了，完全不给敌人任何可乘之机。
有没有可能挟持飞行员？
他不死心地追问。
不建议尝试。
大树的语调罕见地带上警告意味，
热感应显示驾驶舱内有三人，除飞行员外还有两名武装安保人员。根据心率波动分析，其中一人很可能是精神力者。以你目前状态，正面冲突生还概率低于12%。
李鑫不得不承认大树的分析完全正确。
他这种没有精神力的弱鸡，在精神力者面前，连一盘菜都算不上。
那就只能静观其变了...先实时传递位置情报，在到达目的地前，再给假面发送大概的位置。
李鑫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着机甲里传来的细微震动。现在他就像被关在移动棺材里的囚徒，只能被动地等待这架穿梭机将他带往未知的目的地。
大树的电子音突然在驾驶舱内响起，平静中带着一丝紧迫：
警报，哈迪斯已启动自毁程序，蓝图大厦将于60秒后全面爆破。
李鑫浑身一颤，神经接驳液因他的剧烈反应而泛起涟漪。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
大厦里还有数百名无辜的工作人员，这样的爆炸无异于一场恐怖袭击。
他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古地球时代那场震惊世界的911事件画面，双子塔在浓烟中坍塌的场景。
两分钟...根本不够疏散！
他在意识中急切地询问，
大树，能不能远程解除自毁程序？
没有必要。
大树的语调异常平稳，
我已通过植入聚义厅成员通讯终端的幼苗程序，提前下达了疏散指令。根据反馈，他们做的很好。而且假面安排的接应人员正在高效执行撤离计划。
全息投影在驾驶舱内展开，显示着大厦各层的实时监控。
安全通道挤满了有序撤离的员工，应急指示灯全部亮起，李鑫能看到几个本就在蓝图工作的聚义厅成员在关键位置引导人流。
爆破影响范围已精确计算。
大树继续汇报，
除了地下十二层特别项目组区域，地上建筑仅会造成结构性坍塌，不会伤及无辜。所有人员在爆炸前可以撤离至安全距离。
李鑫这才稍稍放松，但随即又想起那些被困在地下实验室的研究员们。
那些为卡米诺斯项目日夜工作的技术人员，此刻恐怕已经...
特别项目组全员已被哈迪斯列为弃子。
大树似乎感知到他的思绪，
根据监控记录，除威尔博士的核心团队随哈迪斯撤离外，其余人员均被反锁在地下区域。我们无能为力。
李鑫的情绪波动了一下，特别项目组剩下的人员里，几乎全都是通过各种途径招聘的沙纳德人。但是，他们并不无辜。
穿梭机突然一个气流颠簸，李鑫透过全息屏幕上的画面，看见远处的蓝图大厦顶层正绽放出一团刺目的火光。
爆炸冲击波呈环形扩散，整栋建筑如同被无形巨手压碎的饼干般开始层层坍塌。
而他们乘坐的穿梭机，正加速驶向血色的天际线。
周小芸逆着汹涌的人流，像一尾倔强的鱼，拼命往蓝图大厦高层挤去。
疏散的人群如潮水般从她身边涌过，惊恐的喊叫声、急促的脚步声、女人的啼哭声混杂在一起。
她的高跟鞋早已不知去向，丝袜被磨破，脚底被碎玻璃划出血痕也浑然不觉。
让一让！让一让！
她嘶哑地喊着，冲进通往顶楼的电梯间。
电梯早已停运，她转身扑向消防通道，三步并作两步往上冲。
公司cEo的豪华办公室空无一人，周胖子的茶杯还冒着热气，桌上摊开的文件被窗外灌入的风吹得哗哗作响。周小芸的胸口剧烈起伏，转身又冲向楼梯间。
总监！快出去！大楼要塌了！
一个满脸烟灰的职员认出了她，死死拽住她的手臂。
周小芸反手抓住那人的衣领：
看见周董了吗？！
她的指甲几乎掐进对方的皮肉。
对方茫然摇头。这时另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总监！周总下去找您了！说要去特别项目组——
这句话如同一道闪电劈中周小芸。她松开手，转身就往地下通道的方向狂奔。那个该死的、固执的家伙！明明已经通知全员撤离，他居然还往最危险的地方跑！
通往地下的应急灯忽明忽暗，警报声刺得人耳膜生疼。
周小芸跌跌撞撞地冲下楼梯，每一层都能看到被遗弃的文件和翻倒的办公用品。越往下，空气越浑浊，刺鼻的焦糊味夹杂着电线短路的噼啪声。
当她终于冲到通往地下的安全门前，金属门已经因高温变形。
透过观察窗，能看到里面火光冲天，浓烟翻滚。周小芸疯狂拍打着安全门，声嘶力竭地喊着：
爸！爸！
她的拳头在灼热的门板上留下血印，却感觉不到疼痛。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震动从脚下传来——第一波爆破已经开始了。
突然，一只粗壮有力的手猛地拽住了周小芸的胳膊。
她惊愕回头，正对上周胖子那张满是烟灰的脸。他原本整齐的西装早已皱皱巴巴，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稀疏的头发被汗水浸透，黏在发红的额头上。
芸芸...不怕...有爸爸在...
周胖子喘着粗气，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他的手掌心全是汗，却死死攥着女儿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把她往反方向拖。
小芸踉踉跄跄地跟着父亲跑上楼梯，却发现他们并不是往一层出口的方向去。
爸，咱们要去哪？
她焦急地问，身后已经传来建筑结构坍塌的轰鸣声。
周胖子虽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突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脸上的肥肉挤成一团：
放...放心...你老爸...早就不信...罗尼特帝国那些贵族老爷...
他拽着小芸拐进一条隐蔽的通道，
我偷偷...在地下...建了个高级安全屋...
通道尽头，周胖子用力踹开一扇伪装成配电箱的金属门，露出里面闪着蓝光的生物识别锁。他把眼睛凑上去，虹膜扫描通过的声在爆炸的轰鸣中几乎微不可闻。
就算...整栋楼塌了...也伤不到...咱们一根汗毛...
安全屋的金属门缓缓滑开，周胖子转身朝女儿伸出手，脸上还挂着那种老爸早有准备的得意笑容。
他肥厚的手掌在空气中悬停，等着牵住女儿的手一起躲进这个最后的避难所。
就在这一刻，头顶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断裂声。
周小芸抬头，瞳孔骤缩——天花板像被无形巨手压碎的饼干般裂开，数十吨的钢筋水泥结构轰然坠落！
爸——！
尖叫声中，周小芸全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神力波动。
她的双手猛地向上托举，纤细的手臂因过度用力而青筋暴起。
坠落的建筑结构在距离周胖子头顶不到十公分的地方戛然而止，悬浮在半空中颤抖着。
周胖子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他看到女儿的双眸瞬间布满血丝，嘴角渗出鲜红的血线，裸露的皮肤下毛细血管纷纷破裂，整个人像是要炸开的压力容器。
芸芸！
周胖子慌乱地想要冲过去，却被一股无形的斥力猛地弹开。
他的后背重重撞在安全屋的墙壁上，眼睁睁看着女儿用最后的精神力将他一点点推向安全屋内部。
快过来！快过来啊！
周胖子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肥硕的身躯拼命向前扑，却像撞在透明的墙壁上。安全屋的门开始自动闭合。
周小芸的膝盖重重砸在地上，她的视线开始模糊，却还是对父亲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就像小时候放学回家时那样：
爸...我还是喜欢吃...你做的糖醋排骨...
金属门关闭的瞬间，周胖子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女儿被漫天坠落的废墟吞没的身影。
防爆门完全闭合的声，与外界山崩地裂的轰鸣形成诡异的二重奏。
安全屋内，周胖子瘫坐在地上，脸上的肥肉不停抽搐。他的双手无意识地抓挠着地面，指甲翻裂出血也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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