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边才刚刚泛出一抹鱼肚白色。
许多人尚且还在睡梦之中，但是在坊云路派出所，有两个人却几乎一夜未眠。
昨晚李明洋从县局回到所里之后，就对姜雪进行了二次询问，在询问过程中，李明洋一直在暗示姜雪最好能够私了，她的证据未必能定徐鹏飞的罪。
然而，姜雪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告徐鹏飞强奸，不管李明洋如何引导都无动于衷。
“李所长，这天都快亮了，你什么时候带我去医院做检查？”
姜雪知道自己体内的证据保存不了多久，每耽搁一分钟就有可能导致另一种检查结果，所以她一直在要求李明洋带她去医院做检查。
可是李明洋却不停的拿各种理由搪塞推脱，姜雪不是傻子，她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
“我已经跟你说了，去医院检查的前提是你内裤上的晶液能跟徐鹏飞的dna匹配得上，而化验需要时间，在结果没出来之前，你就耐心等着吧。”
李明洋一本正经的哄骗姜雪，这样的行为让他内心有些许的负罪感，可是他也没办法，这个案子在冯涛插手之后，味道就变了。
冯涛当面对他作出了指示，禁止他带姜雪去医院做检查，他难道要违抗命令不成。
别看冯涛只是个副科级干部，但只要是在安阳这一亩三分地发生的刑事案件都归他管，他要压下一个强奸案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可是李所长，你之前说的是去医院检查要申请相关手续，不是想去就去的，这回怎么又变成要等检验结果了？”
姜雪的话让李明洋脸上生出了一丝尴尬之色，搪塞的理由太多，都用杂了。
“这二者不冲突，检验报告就是手续的一部分。”
李明洋强行挽尊。
姜雪咬着牙说道，“李所长，你是不是在有意包庇徐鹏飞，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姜雪内心十分焦灼，她没有太多的时间耽搁，拖个一两天她身上的淤青就好了，徐鹏飞内涩的小蝌蚪也没了，那她还检查个屁啊。
“姜雪，饭可以乱吃，话不要乱说，我只是在按规定和程序办事，不存在什么包庇，这里是派出所，不是宾馆，没有相关手续和领导的批准，你以为我想带你出去就能带的吗？”
还真能！
只不过李明洋不想罢了。
在职业道德和前途饭碗面前，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这是人之常情，两人非亲非故的，他没必要为姜雪违抗领导的命令。
苦一苦姜雪，换来领导对他的赏识和提拔，这不挺好的。
至于冯涛为什么担着巨大的风险袒护徐鹏飞与他无关，朋友义气也罢，利益输送也好，无屌所谓，他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行了。
“李所长，一开始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拿到内裤之后就带我去医院做检查固定证据。”
姜雪发现李明洋出去一趟后对她的态度就变了，那屁股似乎坐到了徐鹏飞那边。
“这是领导的指示。”
李明洋沉声说道。
姜雪眼睛一眯，沉默了片刻之后，她突然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要见陈默。”
“不行，现在你谁都不能见。”
李明洋摇了摇头，他觉得姜雪突然告徐鹏飞强奸就是陈默唆使挑拨的，现在姜雪又要见陈默，门都没有。
眼下姜雪最不能见的就是陈默。
“李所长，你敢摸着你的良心说你在这件事上没有刻意袒护徐鹏飞，没有故意拖延我去医院做检查的时间？”
姜雪双眸死死的盯着李明洋，似乎是要将对方看透，然而，李明洋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强行岔开了话题，“姜雪，我劝你还是安分一些，不要从一个人的棋子变成另一个人的棋子。”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李所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觉得这么大的事情你能压得下去吗？”
李明洋不语，姜雪眼神如同冰块，“你会后悔的李所长。”
听着姜雪的话，李明洋眼皮一跳，一股不安的感觉从他心头掠过，但是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紧跟着姜雪的声音再次传来，“你有没有想过你包庇一个强奸犯的后果是什么？”
“够了，你还是好好想想你自己吧。”
李明洋冷哼一声，起身走出了临时拘留室，这一晚姜雪就是在这里面度过的，李明洋亦是如此。
从县局回来之后，他的心头就蒙上了一层阴霾，挥之不去，搞得他心情很是烦躁。
简单的吃了点东西，李明洋刚想趴在桌子上眯一会，结果就有人跑过来报告说，“李所，外面有几个自称姜雪家属的人要见姜雪。”
听到姜雪的家属，李明洋脸色微变，当即问道，“来了多少人？有没有昨天在招商局门口闹事的那个老太婆？”
“有的李所，我一看到那个老太婆就赶紧来向您报告了。”
昨天魏冬梅在招商局的表现他们是看在眼里的，这个老太婆很难缠，说话难听不说，还动不动就寻死觅活，这要是来他们这里闹就要命了。
“你去跟他们说姜雪的案件正在审理中，暂时不能见人。”
“好的李所。”
小警察转身刚要走，李明洋又叫住了他，“算了，还是我亲自过去一趟吧，她那个婆婆可不是什么善茬，我怕你们压不住她。”
李明洋脸色凝重的来到接待大厅，一眼就看到了魏冬梅一行人，还有一个跟魏冬梅有七分相似的男人，从年纪来看他大概是魏冬梅的儿子，姜雪的老公谢林。
“警察同志，我想见一下我老婆。”
看到李明洋，谢林急忙小跑两步迎了上去，面对李明洋，他的神色十分恭敬。
谢林就是个普通的老百姓，李明洋是派出所的领导，对他来说这就是大人物了，姿态上放得低一点理所应当。
“谢先生，实在是不好意思，你老婆姜雪的案子正在侦办当中，她暂时不能见家属。”
李明洋搪塞道。
“李所长，您就通融一下好不好，我老婆都在里面呆一晚上了，我很担心她，你就让我见一下她行吗？”
说着，谢林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泛黄的信封，不着痕迹就要往李明洋怀里塞，李明洋急忙推脱，可是谢林非要给他，“李所长，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我老婆的事给你们添麻烦了，你就拿去给所里的同志买点酒喝。”
“谢先生，你这是叫我犯错误，咱们可不兴这一套。”
李明洋板起脸说道，“你老婆的事情不是我不通融，是规定不允许，我希望你不要让我难做。”
一听这话，谢林当即像泄了气的皮球，满脸无奈和沮丧，可是旁边的魏冬梅顿时就不愿意了，“什么规定不允许，李所长是吧，你说哪条规定不允许俺看儿媳妇的？你不让俺们见，是不是对她用刑了？”
“今天要是见不到俺儿媳妇，俺就不走了，别说她不是犯人，就是犯人国家还允许探监呢，你凭什么拦着不让见，不让见就是你们心里有鬼。”
魏冬梅可不像儿子谢林那么老实，她深谙一个道理，人老实就会吃亏，只有会闹会哭的人才有奶吃。
反正她也这么大年纪了，派出所能拿她怎么样，这个年纪法抗已经叠得很厚了。
“大娘，我可以保证姜雪一点事没有，我们没碰她一下，但是规定就是规定，案件侦办期间，她不能见任何人。”
李明洋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其实能不能见就是他一句话的事，他之所以搬出所谓的规定不让见，就是怕姜雪向他们说徐鹏飞强奸她的事。
冯涛给他的指示非常明确，要确保姜雪这边不出更大的幺蛾子，不许她去医院做检查，尽量劝她改口。
李明洋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不折不扣的执行冯涛的命令。
“你不让俺们见，俺就不走了，俺还要投诉你们刑讯逼供，虐待俺儿媳妇。”
魏冬梅扯着嗓子吼道。
“妈，咱不能为难人家，他……”
“你闭嘴。”
魏冬梅不等谢林把话说完就打断了他，“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窝囊的儿子，你媳妇被他们关了一晚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他不让我们见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
“……”
双方扯皮拉筋十来分钟，李明洋被魏冬梅那泼辣又尖酸的性子磨得没了脾气，最终答应他们母子二人可以透过窗户看姜雪一眼，但双方绝对不能讲话。
魏冬梅也知道这是李明洋最大的让步了，便顺着台阶答应了李明洋，他们只要见一眼姜雪，确定她没被欺负就行。
这就是闹出来的结果。
以闹治国，不是说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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