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李媛馨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用冰毛巾敷着红肿的眼睛。
昨晚与衣妮的通话持续到凌晨两点，衣妮坚持要去找郁蓝峰，被她好说歹说才拦下来。
今天别去招惹他。她给衣妮发了消息，让我自己处理。
衣妮回复了一个愤怒的表情包，又说：“如果他再敢伤害你，我会杀了他。”
学校里的气氛明显不对劲。
走廊上的同学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看到李媛馨走来就立刻噤声，投来或同情或好奇的目光。
她低着头快步走向教室，后背像被无数根针扎着。
高二(7)班的教室门口围了一群人。
李媛馨本不想凑热闹，却听到有人提到郁蓝峰的名字。
真的转学了？
昨天就来办了手续。
听说是他妈妈病危了吧……
李媛馨的脚步骤然停住，心脏漏跳一拍。
她挤进人群，抓住一个认识的女生：郁蓝峰转学了？
女生惊讶地看着她：你不知道吗？刚听他们班的人说，他昨天来办了转学手续，好像是妈妈病情恶化，要转去省立医院那边的学校……
李媛馨松开手，后退两步。
转学？就这样一声不响地消失？
昨晚在医院明明还看到他和母亲在一起，当时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紧急……
上课铃响了，人群散去。
李媛馨机械地走向自己的教室，脑子里一片空白。
整整一节课，老师讲了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笔记本上全是无意识的涂鸦。
下课铃一响，她就冲出教室，直奔教师办公室。
透过玻璃窗，她看到班主任王老师正在批改作业。
敲门进去后，王老师抬头看她，眼神中带着了然。
老师，郁蓝峰真的转学了吗？李媛馨直接问道。
王老师叹了口气：昨天下午他和他姑姑来办的转学手续。李媛馨，我知道你们……同学关系不错，但他家里情况特殊，母亲又病得很重……
他姑姑？李媛馨皱眉，什么姑姑？
一位姓于的女士，说是他母亲的妹妹。王老师翻出转学申请表，于丽华女士。
于丽华？不是于丽？李媛馨的大脑飞速运转。
难道于丽是郁蓝峰姑姑的女儿？那他们就是表兄妹？但郁蓝峰明明说过他们不是亲戚……
他转去哪个学校了？李媛馨追问。
王老师犹豫了一下：这个……不好说啊！不过他说会回来参加期末考试。她放下笔，语气温和但坚定，李媛馨，现在已经高三了，你应该把精力放在学习上。
走出办公室，李媛馨的思绪乱成一团。
郁蓝峰到底哪句话是真的？
如果他真的转学了，为什么昨晚不告诉她？
而且于丽和那个于丽华又是什么关系？
午休时间，衣妮拉着她去食堂，一路上都在痛骂郁蓝峰。
转学了好！省得再出来祸害人！她大声的说着，引得周围同学纷纷侧目。
李媛馨没搭话，只是机械地咀嚼着饭菜，味同嚼蜡。
下午的课结束后，她突然做了个决定，打算再去一次医院。
市中心医院肾病科，护士站的值班护士已经认识她了。
又来看郁阿姨啊？护士亲切地问，不过，她今天转到省立医院去了，你不知道吗？
李媛馨的心沉了下去：什么时候转的？
昨天半夜。病情突然恶化，需要更好的设备。护士压低声音，那孩子真不容易，一个人忙前忙后，他表姐也帮了不少忙。
他表姐……是叫于丽吗？
护士点点头：是啊，就是小于护士，虽然年纪轻轻，但她的护理技术可好了。听说在护校成绩名列前茅呢。
护校？李媛馨一愣。
于丽不是另一所高中的学生吗？怎么又成了护校学生？
走出医院大门，天已经黑了。
李媛馨站在公交站台，任由冷风吹散她的思绪。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事实，那就是郁蓝峰一直在说谎。
关于于丽，关于他自己，关于这一切所发生的。
手机震动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她犹豫了一下，接起来：
是我。郁蓝峰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沙哑而疲惫。
李媛馨的呼吸一滞：你……在哪？
省立医院。他顿了顿，我妈她……情况不太好。
所有的质问和愤怒突然哽在喉咙里。
李媛馨握紧手机：需要……帮忙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能来一趟吗？有些事……我，想当面告诉你。
挂断电话，李媛馨站在路边，内心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她应该远离这个满口谎言的男孩，可心底有个声音不断提醒她……
万一这次他说的是真的呢？万一他真的需要帮助？
半小时后，她站在省立医院住院部门口。
郁蓝峰穿着单薄的黑色外套等在那里，脸色苍白得像纸，眼睛下方是深深的黑眼圈。
谢谢你来看我……他轻声说，声音干涩。
李媛馨没有回应问候，直接问道：说，于丽到底是谁？
郁蓝峰的肩膀垮了下来，拉着她往外走：我们去外面谈吧。
医院后花园的长椅上，郁蓝峰双手交握，指节发白。
于丽...是我表姐。他最终开口，我姑姑的女儿。
那你之前为什么说不是？李媛馨的声音颤抖。
那是因为……郁蓝峰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痛苦的光芒，我不想让你知道我家有多扭曲。
他接下来的话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残忍地剖开了李媛馨所有的幻想。
于丽确实是他的表姐，也是他现在的女朋友。
这是两家大人默许的亲上加亲。郁蓝峰的姑姑，也就是于丽的母亲，一直资助他们母子的医疗费，条件就是将来郁蓝峰要娶于丽。
我妈的病……需要很多钱。郁蓝峰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姑姑说，只要我答应毕业后和于丽结婚，她就会负责所有的医疗费……甚至换肾手术。
李媛馨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不得不扶住长椅扶手才能稳住身体。
这比最糟糕的想象还要荒诞。
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包办婚姻？
所以你们……真的是情侣？她艰难地问出这个问题。
郁蓝峰没有直接回答：于丽是个好女孩。她一直照顾着我妈，而且对我也很好，但我对她……
他的声音哽住了，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只是我没有选择的权力。
李媛馨猛地站起来，眼泪夺眶而出：你当然有选择！你可以拒绝，可以抗争，可以……
可以眼睁睁看着我妈死去？郁蓝峰也站了起来，声音突然提高，你不是我，李媛馨！你没有经历过每天醒来都害怕发现母亲已经停止呼吸的滋味！
他的爆发让李媛馨后退了一步。
郁蓝峰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控，深吸一口气，声音重新低下来：对不起……我不该吼你。
我要走了。李媛馨转身就要离开。
郁蓝峰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等等……要下雨了，等会再走吧。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天空突然响起一声闷雷，紧接着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
郁蓝峰脱下外套撑在两人头顶：去门诊楼避一避！
两人狼狈地跑进门诊楼侧门的一个小休息区。
这里空无一人，只有几排椅子和一台饮水机。
李媛馨的衣服湿了一小半，头发上的水珠不断滴落。
郁蓝峰的情况更糟，他的毛衣完全湿透，贴在身上，勾勒出瘦削的轮廓。
你冷吗？他问，声音里带着关切。
李媛馨没有回答，只是抱紧了自己的双臂。
郁蓝峰犹豫了一下，走到饮水机旁接了杯热水递给她。
喝点热的，别感冒了。他的眼神温柔得让李媛馨心碎。
她接过纸杯，两人的指尖短暂相触，像是有电流窜过。
李媛馨慌忙缩回手，热水洒了一些在手背上，烫得她轻呼一声。
小心！郁蓝峰抓住她的手，低头检查那片泛红的皮肤。
他的呼吸拂过她的手腕，温暖而湿润。
李媛馨突然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得危险。
她能闻到他身上雨水混合着淡淡消毒水的气味，能看到他睫毛上未干的水珠，甚至能感觉到他胸膛的起伏。
放开我。她小声说，却没有用力挣脱。
郁蓝峰抬起头，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某种无法言说的情绪在两人之间流动，既熟悉又陌生。
李媛馨看到他眼中闪过挣扎、痛苦，最后是某种决绝。
下一秒，他的唇覆上了她的唇……
这个吻来得突然而凶猛，带着绝望的气息。
李媛馨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像有自己的意识，没有推开他。
郁蓝峰的手从她的手腕滑到腰间，将她拉得更近，抱的更紧……
他的吻从嘴唇移到脸颊，再到耳垂，每一次触碰都像火种，点燃她体内陌生的渴望。
我一直...想要你...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沙哑，从第一次在礼堂看见你……我就喜欢你了……
理智告诉李媛馨应该推开他，可她的手臂却环上了他的脖子。
所有的委屈、愤怒、不解，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某种难以名状的渴望。
窗外的雨声渐大，成了最好的掩护。
当郁蓝峰的手探入她的衣襟时，李媛馨轻轻颤了一下，却没有阻止。
在这与世隔绝的小空间里，在暴雨的掩护下，她放任自己沉溺于这禁忌的亲密中，哪怕明知明天会后悔。
……
事后，郁蓝峰用纸巾轻轻擦拭她腿间的血迹，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
李媛馨别过脸，不敢看他，也不敢思考刚才他们两个人发生了什么。
疼吗？他轻声问，手指拂过她散乱的发丝。
李媛馨点点头，突然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羞耻和委屈。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顺着脸颊滚落。
郁蓝峰慌了神：对不起……我太粗暴了，我……
不是因为这个。李媛馨哽咽着说，胡乱套上衣服，是因为...因为于丽。你有女朋友，我们却...
郁蓝峰的表情凝固了。
他退后一步，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么不堪。
我……我会和于丽分手。他低声说，我会解决这一切。
李媛馨没有回应。
雨已经停了，窗外的路灯亮起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她整理好衣服和头发，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
我送你回家。郁蓝峰追上来。
不用。李媛馨的声音冷得像冰，别再联系我了。
走出医院大门，夜风拂过发烫的脸颊。
李媛馨拦了辆出租车，报出衣妮家的地址。
她现在无法独自面对空荡荡的家，也无法消化刚才发生的一切。
衣妮开门时，脸上的表情从惊讶迅速转为震惊，最后是暴怒。
发生了什么？她一把拉过李媛馨，目光扫过她凌乱的头发和红肿的眼睛，是不是郁蓝峰那个混蛋对你做了什么？
李媛馨张了张嘴，突然崩溃大哭。
衣妮立刻明白了，脸色变得铁青：那个畜生！我要杀了他！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李媛馨试图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
她怎么能告诉衣妮，自己虽然被欺骗、被伤害，却还是半推半就地与郁蓝峰发生了关系！
这太羞耻了。
衣妮已经拨通了电话：喂，110吗？我要报案...
不要！李媛馨抢过手机挂断，求你……别这样……
为什么？他强奸了你啊！……衣妮生气的怒吼着。
不是这样的，这不是强奸。李媛馨的声音细如蚊呐，我……我没有拒绝……
衣妮瞪大眼睛，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你……是自愿的？和那个有女朋友的骗子？
李媛馨无法回答，只能捂住脸继续哭泣。
衣妮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我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最终她停下脚步，声音冷得可怕。
他利用你的感情，欺骗你，现在又对你做出这种事情……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你想做什么？李媛馨惊恐地问。
衣妮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表哥，是我。帮我查一个人的家庭住址……对，就现在。
李媛馨想阻止，却浑身无力。
她瘫坐在衣妮的床上，脑海中不断闪回刚才在医院发生的一幕幕！
郁蓝峰温柔的触碰，他绝望的告白，还有那混合着痛苦与欢愉的亲密时刻。
最可怕的是，尽管知道这一切都是错的，她的身体仍然记得他的温度，甚至……渴望着更多。
衣妮挂断电话，眼神坚定：明天我就去找他。他必须为这一切负责。
李媛馨没有回应。
窗外，一轮惨白的月亮挂在夜空，冷冷地注视着人间这场闹剧。
她突然意识到，无论郁蓝峰如何解释，无论衣妮如何报复，有些东西一旦破碎，就再也无法复原了。
就像她的初恋，她的纯真，还有她对爱情那点可怜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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