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云现在很风光。
官拜二品都督佥事，总领京营戎政，不仅获赐府邸，还得了金银赏赐，成了天子面前的红人、信王殿下的“挚友”。走在京城的大街上，就连那些往日里鼻孔朝天的御史言官，见到他都得客客气气地拱手作揖，道一声“王将军”。
他手下的那几千辽西旧部也鸡犬升天，一个个都成了京营里的中层军官，每日里在京城最好的酒楼里呼朋引伴，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顺便再调戏几个脸皮薄的大姑娘、小媳妇。
日子过得好不快活，仿佛这就是他们曾经梦寐以求的神仙日子。
但是，刘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关进镀金笼子的老虎，看似威风八面，实则爪牙皆被束缚。
他那总领京营戎政的权力听起来很大，但京营三大营——团营、五军营、神机营——里面的关系盘根错节。勋贵、外戚、文官、太监……各方势力犬牙交错。他一个外来户，想真正地将这十万大军掌控在自己手里，简直难如登天。
他在西山大营搞的那套“刮骨疗毒”的铁血手腕，虽然暂时镇住了神机营，但也让他彻底得罪了整个京城的勋贵集团。如今，他走到哪里，都能感觉到那些隐藏在谦恭笑容之下的冰冷敌意。
他就像一个坐在火山口上的人，随时可能被那汹涌的暗流吞噬。
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烧起新官上任的三把火，用最强硬的姿态告诉所有人：他王大贵不是一个可以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而是一块能磕掉所有人牙的硬骨头！
……
第一把火，烧向了军械。
刘云以“整顿军备，以备国战”的名义，对京营三大营所有的军械库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清查。
结果不出他所料，库房里登记在册的刀枪剑戟、火铳火炮堆积如山，但十之八九都早已是锈迹斑斑、不堪使用的废铜烂铁。而每年朝廷拨下来的那数以百万计的军械保养和更新换代的银两，则全都不翼而飞，成了一本谁也说不清的糊涂账。
面对这个早已是公开秘密的腐败，所有人都以为刘云会像以前的那些主官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多也就是抓几个倒霉的小吏出来顶罪，然后也参与到这场分赃的盛宴之中。
然而，刘云没有。
他将所有的账本都封存了起来，然后直接带着这些账本和几车早已锈蚀得不成样子的兵器，堵在了兵部尚书王洽的家门口。
王洽是阉党倒台后新上任的兵部堂官，是东林党人推举出来的“清流”名臣。他最是爱惜自己的羽毛，也最是看不起刘云这种靠“军功”和“投机”上位的武夫。当他看到刘云竟然用这种近乎羞辱的方式来向他“告状”时，他的脸都气绿了。
“王总兵！”他站在门口，指着刘云厉声呵斥道，“你这是何意？！是想要挟本官吗？！”
“下官不敢。”刘云躬了躬身子，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敬意，“下官只是想请王大人给京营十万将士和我大明一个交代。这些废铜烂铁，是如何变成了兵部账册上那‘崭亮如新’的精良军械的？那些每年数以百万计的军饷，又都流进了谁的口袋？”
“你！”王洽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他当然知道这背后牵扯了多少人的利益，别说他一个新上任的兵部尚书了，就是当朝首辅来了，也不敢轻易去碰这个马蜂窝。
“此事本官自会上奏陛下彻查！”他只能用这种官话来搪塞。
“不必了。”刘云却摇了摇头，“这点小事就不劳烦陛下和大人您了。我自己查。”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那柄天启皇帝御赐的尚方宝剑。
“陛下有旨：京营军务，由我全权节制！凡有贪赃枉法、贻误军机者，先斩后奏！”
他这番图穷匕见、杀气腾腾的表态，让王洽和他身后那群闻讯赶来的官员都感到了一阵彻骨的冰寒。
他们知道，京城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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