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时候开始，靳墨就察觉到自己与其他的同学在情感上有所不同。
刚开始去幼儿园的时候，一群孩子哭哭闹闹找妈妈，他坐在那里只觉得不能理解。
小学的时候，同学们开始三五成群地玩在一起，他偶尔也会跟同学一起玩，却并没办法跟任何人发展成朋友关系。
那天，他如常从学校回到家，家里没有开灯，气氛非常压抑，他照常走到母亲卧室推开门打招呼，“妈妈。”
“墨墨回来了。”沐兰抬起通红的双眸看着他，她的声音如往常般温柔，却似有无尽地悲伤。
尽管年幼，靳墨仍然察觉到了家里的气氛不对劲，他那常年在外的父亲竟然回来了。
他紧接着又唤了一声，“爸爸。”
“你妹妹没有了，你妈妈很伤心。”男人声音很冷，幽幽看着他，似在观察他的反应。
靳墨看了母亲一眼，在三个月之前，沐兰开心地抱着他说，“墨墨，你马上要有一个小妹妹了，以后就多一个人陪我们了。”
他看着母亲的笑颜，心里并没有什么波澜，她的意思是，家里要多一个人。
多一个人会不会很麻烦呢？班里的女同学很喜欢围着他转，叽叽喳喳令他感到厌烦。
妹妹，也会是那样的存在吧。
“你跟孩子说这些干吗？”沐兰带着哭腔打断男人的话。“墨墨，你别难过…妹妹以后说不定还会来的。”
靳墨点了点头，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爸爸妈妈，我去写作业了。”
他离开了母亲的卧室回到自己房间，很快就把作业写完了，期中考试的卷子需要家长签字，他拿起卷子去找沐兰，走到门边听到父母在里面争执。
“你身体不好，我早说过不该要孩子。”
“可是……我想跟你有个宝宝。”
爸爸和妈妈是在说那个没有了的妹妹吗？
“没有可是。”男人的声音带着愠怒。
沐兰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当初生靳墨的时候差点就进了鬼门关，好不容易抢救回来，调养了好多年，身体才稍微好一点点。现在又想给靳墨生个妹妹，医生说她的身体太虚弱根本不适宜再生产。
男人无论如何都不能承受有可能会失去她的风险，带她做了一系列检查。最终结果摆在眼前，她身体不宜生产是其一，那个无缘的女儿自身也筛查出了问题。男人只能强硬地带她打掉了孩子。
“默默一个人太孤独了，你又经常不在家…你知不知道他经常自己在房间里一待就是一整天，也不喜欢跟别的小朋友玩…”
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早说过，不该要孩子的。你刚才也看到了，他对你没有了孩子而难过这件事，毫无波澜。”
“他还小，又不懂这些。”
“他已经十岁了，正常小孩是会有喜怒哀乐的。”
“他……”沐兰还想替儿子辩解，却无力反驳男人的话。
房间里传来了母亲的抽泣声，原来他们是在说自己，靳墨并没有太大感觉，只知道这会儿进去签字会很麻烦，于是他转身离开了。
男人早已察觉到他走到门边，却没有告诉妻子，确定他离开以后，才开口说道：“别哭，这不是你的问题。他的情感障碍大概率是遗传我们家族的，我已经找人来照顾他了，是很专业的心理医生，早一点干预对他比较好。”
“怪我，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墨墨，让他早一点好起来。”是她当初太天真了，一心只想跟心爱的人有个孩子，不顾男人的劝告，偷偷地怀了孩子，又闹着生下来。
他看着怀里如水般温婉的妻子，如果不是遇到她，他恐怕不会好到哪里去。
“你别操心了，医生会作为照顾他起居的佣人，慢慢对他进行干预。”
“墨墨一定会好起来的。”
“别难过了，以后我不会再跟你分开。”
“可这样的话，你家里……”沐兰担忧地看着他。
“我会处理，你不用担心这些。”
沐兰抱紧了他，她知道这个男人一向是说到做到，她也已经受够了聚少离多的日子。
“那我们一家三口以后都不要分开了。”
安慰过妻子以后，男人来到儿子的房间。
“刚才你都听到了吧？”
“嗯。”靳墨淡淡地回了一声。
男人对他没有丝毫父子温情，开口就是冷冰冰的，“你妈妈身体不好，我根本就没打算要你。当初她偷偷怀了你，一直到没办法把你拿掉的时候，才告诉我你的存在。”
前三个月，沐兰一直小心翼翼瞒着他孩子的存在，直到他回国外半年，回来时，她的肚子已经八个月了。再加上这次的意外，男人瞒着妻子已经悄悄约了结扎手术。
“你是因她期待而生的，你的命是她给的，不管你脑袋里在想什么，在她的面前，你必须做一个乖顺懂事的好儿子，哪怕是演出来的。”
男人也不管儿子能不能听懂自己的话，看着儿子淡漠的表情，继续说道：“你以后必须记住她喜欢的一切，学着照顾她，学会哄她开心。明白了吗？”
“明白。”靳墨想，这跟老师布置作业也没有什么区别，他完成就是。
从那以后，靳墨学会了在母亲面前伪装自己，变成她喜欢的样子，在学校也是一样。
直到那个照顾他的阿姨辞职，突然抱着他痛哭不已。
“妈妈。”他轻轻地唤了一声，伸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怎么了？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没有，墨墨你很好，是妈妈不好。”
“那您为什么要哭呢？”
“墨墨。”沐兰把儿子抱得更紧，“以后你就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随便怎么样都好。不用把你爸爸的话放在心里，一切都是妈妈的错，妈妈只想你能快乐起来……”
靳墨伸手替母亲擦着眼泪，心里有个角落好像突然打开了。
“妈妈，照顾好你，让我很开心。”
这句话换来沐兰更伤心的哭。
男人看着母子二人，心理医生跟他汇报，靳墨太聪明，察觉到了她的身份，早在心里设了防线，一直跟她迂回，导致她的干预治疗完全无效。
情感冷漠的人不信任你，你怎么给他做心理治疗？
医生汇报的时候又恰好被妻子听到，在她逼问之下，他无法隐瞒下去，就成了眼前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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