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锥破空的锐响刺破死寂。
楚天横臂挡在身前，残碑印记在胸口亮如烈日，将攒射而来的冰锥尽数震成齑粉。冰屑纷飞中，他望着对面银甲覆体的女子，喉间泛起一丝涩意。
“你的心脏里……有雪魄莲？”他重复着雪无情的话，声音低沉得像碾过冰面的车辙。
雪无情垂眸，指尖轻轻抚过心口处的冰甲。那冰甲与她的肌肤融为一体，泛着幽蓝光泽，隐约可见里面流转的、类似魂魄的光影。“是。”她答得干脆，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三百年前，幽冥教大长老以雪魄莲为引，种下‘冰魄咒’。我族为镇压他残魂，将莲心融入公主血脉。如今，这莲心成了他苏醒的温床。”
楚天瞳孔微缩。他终于明白，为何雪无情周身寒气逼人却无半分生机——她的神魂早被幽冥教大长老的残魂啃噬殆尽，只剩一具被操控的空壳。
“你可知，若不取出雪魄莲，三个月后，大长老残魂便会彻底占据你的身体？”楚天向前一步，冰面在他脚下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到那时，你便是幽冥教新的傀儡，雪国千万百姓，都将沦为他的血食。”
雪无情忽然笑了。那笑容极淡，像冰湖上碎裂的月光：“所以呢？你要杀了我，取出莲心？”她抬手，冰刃在掌心凝出，“动手吧，破界者。我雪国公主的命，换雪国百姓的安，值了。”
“胡闹！”楚天低喝，残碑之力涌动，震得她后退半步。他望着她面具下的双眼，那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我来，不是为了杀你，是为了救你。”
救你？
雪无情一怔。这三个字像一根细针，刺破了她用三百年寒冰筑起的心防。她想起三百年前的雪国，那时她还是个会追着雪狐跑的小丫头，父王说她是雪神转世，要守护这片冰原。直到幽冥教的黑袍人踏碎宫门，直到大长老的残魂在她识海里种下咒印……
“你凭什么救我？”她声音发颤，“我连自己都做不了主。”
楚天没有回答。他抬起手，掌心浮现金色光焰——那是焚天剑的残魂。剑焰舔舐着空气，竟将周围的寒气融化了寸许。
“我有破界血脉。”他说，“能吞噬邪祟，净化执念。你的冰魄咒，我能解。”
雪无情后退半步，冰甲摩擦出刺耳的声响。她望着楚天掌心的金焰，想起三日前在城楼上，他望着雪国百姓的眼神。那不是高高在上的救世主，而是一个……想守护什么的人。
“你疯了！”她突然尖叫，“破界血脉会吞噬我的神魂！到时候，我不是死在大长老手里，就是死在你手里！”
“我知道。”楚天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她心上，“但我更知道，若不试试，你永远只是个提线木偶。”
他步步逼近，金焰在掌心跃动。雪无情握紧冰刃，却没有再攻击。她望着他一步步走来，面具下的心跳声，竟与自己的心跳逐渐重合。
“动手！”她咬着牙喊，“若我失控，杀了我！”
楚天不再犹豫。他左手按在雪无情心口，残碑之力如潮水般涌入！
“呃——！”
雪无情发出凄厉的闷哼。金色光芒顺着他的掌心钻入体内，与幽冥咒印激烈碰撞。她的银甲寸寸碎裂，露出苍白的肌肤，上面布满诡异的青黑纹路——那是咒印在反抗。
“坚持住！”楚天低喝，额角渗出冷汗。他能感觉到，雪无情的神魂正在被撕扯，一半在抗拒，一半在渴望解脱。
“杀……杀了我……”雪无情的声音支离破碎，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我不想……变成怪物……”
楚天心如刀绞。他加大残碑之力的输出，金色光芒愈发炽烈。咒印发出刺耳的尖啸，终于在金光中蜷缩成一团，被生生扯出雪无情体外！
那是一团青黑色的雾气，凝聚成半透明的人形，正是幽冥教大长老的残魂。它疯狂挣扎，却被残碑之力死死压制。
“不……不……我的雪国……我的信徒……”残魂嘶吼着，最终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冰宫中。
雪无情瘫软在楚天怀里，银甲尽碎，脸色惨白如纸。她的呼吸微弱，却带着久违的、属于活人的温度。
“成功了……”楚天松了口气，将她轻轻放在冰床上。他取出从幽冥教徒身上搜来的“火凰晶”，捏碎后敷在她心口，“这是火凰晶的余温，能修复你受损的神魂。”
雪无情缓缓睁开眼。她望着楚天，面具早已在刚才的冲击中碎裂，露出那张清冷如雪的脸。她伸手，轻轻触碰楚天的手背。
“为什么……要救我？”她声音沙哑，“你本可以杀了我，取走莲心，去救你的朋友。”
楚天望着她眼底泛起的、属于“人”的光彩，忽然笑了：“因为，我不想看你变成怪物。更因为……”他顿了顿，“你值得被救。”
雪无情愣住了。三百年了，第一次有人对她说“值得”。她望着楚天，忽然伸手，替他擦去脸上的血污。
“楚天……”她轻声唤他名字，“谢谢你。”
楚天心头一暖。他知道，这不是感谢，是一个被冰封了三百年的灵魂，重新学会了“感激”。
就在这时，冰宫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公主殿下！”是雪国的侍卫，他们撞开冰门，跪了一地，“幽冥教余孽袭击了冰封王座！他们说……说要抢回莲心！”
楚天眼神一凛。他知道，这是幽冥教的报复。
“带我去。”他扶起雪无情，将最后一枚疗伤丹药塞进她手里，“你留在这里，我去解决。”
雪无情却拉住他的衣袖：“我和你一起去。”她望着楚天，眼底有从未有过的坚定，“雪国是我的家，我要和你们一起守。”
楚天望着她，忽然想起风清雪的话：“守住心底的温度，方是永恒。”
他笑了，点头：“好。”
两人并肩走出冰宫。雪国的天空依旧阴沉，但楚天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开始融化。
远处，幽冥教的黑袍人如潮水般涌来。楚天握紧焚天剑，残碑印记亮如烈日。这一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杀！”他低喝一声，剑焰划破长空。
雪无情站在他身侧，双手结印，冰雪化作千万支利箭，与剑焰交织成网。
冰与火的碰撞中，楚天听见雪无情轻声说：“楚天，若我活下来……我想看看，没有长生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楚天转头看她。她的脸在火光中泛着柔和的光，睫毛上沾着冰晶，像极了南荒春天的初雪。
“会的。”他说，“我会陪你，看遍九荒的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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