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血液，顺着楚天的嘴角滑落，滴落在祭魂台冰冷的白骨阶梯上，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嗒”声。
剧痛如同潮水般席卷着他每一寸神经，灵魂深处仿佛被烙铁灼烧过一般，留下一个又一个滚烫的、散发着痛苦与悲伤印记的烙印。那是雪无情残留的痛苦，也是他自己强行融合两个灵魂所付出的代价。
他单膝跪地，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五脏六腑，带来撕裂般的痛楚。残碑印记在他的胸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正缓慢而坚定地修复着他受损的经脉与神魂，但这个过程，漫长而煎熬。
“呵呵……”
幽冥之主的声音，带着一丝满意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笑意，从虚空中传来，“没想到，你真的做到了。‘破界者’，你比我想象的还要疯狂，还要……坚韧。”
楚天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他紧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身体的自我修复之中。他能感觉到，雪无情那缕纯净的灵魂本源，此刻正静静地悬浮在他的识海深处，如同一轮皎洁的明月，散发着安宁而柔和的光辉。虽然微弱，却真实不虚。
“她暂时稳住了。”幽冥之主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你的灵魂，就像一个粗糙的熔炉，将她这块璞玉和那缕怨魂煞的矿渣，强行锻在了一起。虽然杂质多多，但好歹……没让她彻底湮灭。”
楚天心中冷哼。他不需要幽冥之主来评价他的做法。他只知道，他守住了底线，他没有让雪无情变成一具没有神智的杀戮机器。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幽冥之主的声音变得有些慵懒，“带着这个‘半成品’离开？回到你的九荒界，然后等着她哪天彻底失控，把你也拖下水？或者，等着我改变主意，再来这里把她收走？”
这话如同一盆冰水，浇在了楚天的心头。他抬起头，眼中射出警惕与愤怒的光芒。
“你想怎样？”
“不想怎样。”幽冥之主轻笑，“我只是来提醒你，你现在带着一个巨大的麻烦。而且，你也消耗巨大，不是吗？”
楚天低头看了看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刚才那一番灵魂炼化，几乎抽空了他所有的力量。此刻的他，别说战斗，就连飞行都极为困难。
“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幽冥之主忽然说道，“用我的力量，送你回九荒界。”
楚天瞳孔骤缩，立刻警惕起来：“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花招？”幽冥之主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能图你什么？一个身负重伤、潜力未知的‘破界者’？不，我只是看不惯长生殿那些家伙的嘴脸，顺便……对你这个有趣的‘实验品’产生了一点兴趣。”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严肃了一些：“但你记住，这只是交易的第一步。我帮你疗伤，送你回去，而你，需要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楚天沉声问。他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接受了幽冥之主的帮助，就等于欠下了一个无法偿还的人情，未来必将付出更大的代价。
“很简单。”幽冥之主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去杀一个人。”
“杀谁？”
“一个……与你身边那个丫头有些渊源的人。”幽冥之主的声音变得飘忽起来，“一个她曾经……非常在意的人。一个……本该保护她，却最终背叛了她，间接导致她被幽冥大长老残魂盯上的……可怜虫。”
楚天心中一震。
背叛？导致雪无情被残魂盯上？
这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的过往？
“她已经不记得了。”幽冥之主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或者说，被封印了。但我知道真相。去吧，找到他，了结他。这既是帮你的忙，也是帮她的忙，让她彻底斩断过去的枷锁。”
这是一个沉重的任务。
但楚天没有选择。雪无情的安危，牵动着他的心。
“好。”他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成交。”幽冥之主满意地笑了。
下一刻，楚天感觉自己被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包裹。周围的血色空间开始扭曲、折叠，祭魂台、骨柱、怨魂巨兽……一切都如同褪色的画卷，迅速远离他的视线。
当楚天再次恢复意识时，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幽暗而干燥的洞穴之中。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和泥土的腥气，洞穴深处，似乎有微弱的能量在缓缓流淌。
他躺在一张由不知名兽皮铺就的石台上，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大半，残碑印记的光芒也变得黯淡，显然正在沉寂修养。
幽冥之主的身影，在洞穴的角落中若隐若现，如同鬼魅。
“这里是我的一个临时据点。”幽冥之主淡淡地说道，“你在这里安心休养三天。三天后，我会帮你抹去这段时空穿梭的痕迹，你就可以返回九荒界了。”
“那个要杀的人，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可以找到他？”楚天挣扎着坐起身，追问道。
“名字……不重要了。”幽冥之主摇了摇头，“他已经改头换面，隐姓埋名，用另一种身份活在九荒界。我只能给你一个线索——去北域，找一个叫做‘万葬山’的地方。他在那里，替一个势力看守着一座‘往生殿’。”
“万葬山……往生殿……”楚天默默记下。
“去吧。”幽冥之主的身影渐渐消散，“记住，三天后，我会来接你。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破界者’。”
话音落下，洞穴中只剩下楚天一人。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不知道幽冥之主为何要帮他，也不知道这个所谓的“背叛者”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故事。但他清楚一点，无论如何，他都会去。不仅仅是为了雪无情，也为了弄清楚，这盘围绕着他、围绕着重生、围绕着长生的棋局，到底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棋子。
……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在幽冥之主提供的、蕴含着精纯能量的灵泉浸泡下，楚天的伤势恢复得极快。不仅肉身完好如初，就连灵魂深处因融合而留下的创伤，也在残碑印记的温养下，逐渐平复。
他感觉自己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强大。破界血脉仿佛经历了一次洗礼，变得更加凝练，对生命力的感知与吞噬能力，也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第三天黄昏，洞穴外传来幽冥之主的声音。
“时间到了，‘破界者’。准备一下，我们该回去了。”
楚天走出洞穴。夕阳的余晖透过幽冥深渊特有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血色云层洒下，将整个世界染上了一层诡异的红。
幽冥之主依旧是一身玄袍，面容笼罩在阴影中。
“我已为你抹去了痕迹。”他说道，“现在，你感觉如何？”
“很好。”楚天点头。他能感觉到，一股微弱的、来自雪无情的灵魂波动，正安静地沉睡在他的识海深处，与他自身的气息交相辉映，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共生关系。
“那个线索，足够你找到他了。”幽冥之主递过来一枚黑色的玉简，“这里面，有‘万葬山’的详细地图和‘往生殿’的一些信息。拿去吧。”
楚天接过玉简，神识一扫，海量信息涌入脑海。
“多谢。”
“不必。”幽冥之主摆了摆手，“去吧。九荒界，才是你的舞台。希望下次再见时，你已经成长到足以让我正视的……‘破界者’。”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了血色云层之中。
楚天握紧了手中的黑色玉简，抬头望向那通往九荒界的、不稳定的空间裂隙。
他没有立刻动身。
而是盘膝坐下，闭上眼睛，尝试着与识海深处的雪无情建立联系。
起初，是一片混沌。但随着他意念的集中，那片混沌渐渐散去，他“看”到了。
看到了一片冰封的雪原，看到了一个身着银甲的少女，手持长剑，傲然立于风雪之中。她的眉宇间，带着一丝化不开的冰冷与孤傲。
然后，他看到了一滴泪。
从她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眼角，滑落。
一滴……滚烫的泪。
楚天猛地睁开眼睛，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
他能感觉到，雪无情正在“苏醒”。
或者说，她从未真正沉睡。
她只是……在等待。
等待着某个契机，某个能让她冲破束缚，与他建立真正联系的契机。
“嗡——！”
楚天胸口，那枚一直沉寂的残碑印记，忽然自行亮起，散发出柔和的赤金色光芒。与此同时，他识海中，雪无情的灵魂本源，也散发出同样柔和的白色光芒。两道光芒遥相呼应，仿佛跨越了时空，在进行着无声的交流。
楚天站起身，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神采。
他知道，他带回来的，不只是一个残魂。
他带回了一个……活生生的、正在与他产生羁绊的、未来的……战友，或者说……亲人。
他一步踏出，主动撕裂空间，化作一道流光，冲入了那道通往九荒界的裂隙！
身后，是幽冥深渊永恒的黑暗与死寂。
前方，是九荒界熟悉而又陌生的、等待着他去掀起的……滔天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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