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荒的夜风，带着浓重的血腥与死寂，吹拂着楚天与风清雪的衣衫。
楚天盘膝而坐，周身气息紊乱如沸水，胸口的残碑印记跳动得愈发剧烈，仿佛一头饥渴的凶兽，仍在回味刚才吞噬青羽真人神魂时的那种霸道与满足。
他缓缓睁开眼，眸中金芒流转，却带着一丝疲惫。
“感觉如何？”风清雪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她递过来一壶清冽的灵泉，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楚天接过水袋，仰头灌下几口，冰凉的泉水让他纷乱的心神稍定。他感受着体内奔涌的力量，化神期巅峰的修为已然稳固，距离那传说中的返虚之境，只差一层窗户纸。
“力量……更强了。”楚天声音沙哑，“但也……更饿了。”
“饿？”风清雪一怔。
“是残碑在饿。”楚天纠正道，他指着自己的胸口，“每一次吞噬，都像是给它喂食，它在成长，我的力量也随之增长。但这种感觉……很邪门。”
他能感觉到，残碑并非单纯的器物，它更像一个活着的、贪婪的寄生体，与他共生，却又独立地渴求着更多。
风清雪沉默了。她从楚天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她既熟悉又陌生的东西。那是属于破界者的、无视规则与道德的冷漠。她曾以为，无妄大师的偈语能点醒他，但此刻看来，楚天已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楚天，”她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决绝，“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太玄门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会派更强的人来。你的状态，还不适合再战。”
“更强的人？”楚天冷笑一声，眼中战意升腾，“我倒想会会，太玄门所谓的强者，究竟有多强！”
他的傲气，源于刚刚吞噬元婴后期修士的自信。在他看来，元婴，在他面前已不再是不可逾越的天堑。
然而，风清雪却摇了摇头，神情凝重到了极点。
“你错了，楚天。青羽真人，在太玄门年轻一代中，已算翘楚。能被他看重的南疆之地，绝不会只有他一个元婴。我担心……来的人，会是……返虚境！”
“返虚！”
楚天心头一震。
这九荒界，元婴已是凤毛麟角，返虚境的修士，那便是传说中的陆地神仙，一方巨擘！
他虽有破界血脉，但毕竟修为尚浅，面对那种级别的存在，胜算渺茫。
“看来，他们这次是动真格的了。”楚天非但没有畏惧，反而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我正愁没地方活动筋骨，返虚境的‘大餐’，听起来不错。”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一股恐怖的威压，如同乌云压顶，骤然降临！
这股威压，并非来自某个方向，而是弥漫在整个空间，如同天地法则的具象化，沉重、冰冷，不容抗拒！
“轰隆！”
天空瞬间被厚重的阴云覆盖，电闪雷鸣，南荒这片死寂的大地，竟被一股浩瀚的神威，硬生生逼出了一片肃杀的战场！
“来了。”
楚天豁然起身，焚天剑自动落入手中，剑身嗡鸣，赤金色的剑光冲天而起，仿佛在回应这股来自天穹的意志。
风清雪脸色苍白，她催动玉珏，护住周身，但依旧被那股威压压得喘不过气。这种级别的存在，随手一击，便能碾碎她。
一道身影，缓缓从云层中降下。
来者是一名身穿金色道袍的中年男子，面容儒雅，手持一柄玉骨折扇，看上去像个富家员外。但他一双眼眸，却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蕴含着洞穿万古的智慧与冷漠。
他出现的刹那，青羽真人的尸身竟自行燃烧起来，化作飞灰，连同其残存的储物戒指，一同消失无踪。
好强的手段！
楚天瞳孔微缩。对方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只是随意一挥手，便抹去了青羽真人存在过的一切痕迹。
“太玄门，柳青羽。”金袍男子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随即，他的目光落在了楚天身上，带着一丝审视与玩味，“你就是楚天，楚家的余孽，青羽的……食物？”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让楚天遍体生寒。
食物！
这个词，从一个返虚境强者的口中说出，代表了何等轻蔑与高高在上！
“原来是柳真人。”楚天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焚天剑斜指地面，“我楚家之事，太玄门当真以为，一句‘清理叛逆’就能了了？”
“了了？”柳青羽轻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楚天，你杀我太玄门长老，毁我分舵根基，此等弥天大罪，岂是三言两语能了结的。今日，老夫便是来取你项上人头，以正视听。”
“取我人头？”楚天眼中金芒爆射，“就凭你？”
他主动挑衅，他想知道，这位返虚境的“大餐”，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柳青羽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他眼中的玩味化为冰冷的杀意。
“狂妄！一个刚刚晋入化神的小辈，也敢如此大放厥词！”
他缓缓展开折扇，轻轻一摇。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那并非灵力攻击，而是一种法则的压制！楚天的动作，在这一刻竟变得迟滞起来，仿佛陷入了泥潭！
“这是……言出法随？！”楚天心中骇然。
这才是返虚境的真正力量！言出即法，行即道！与元婴境的灵力对轰，完全是两个层次的概念！
“在你的领域里战斗，你拿什么赢我？”柳青羽淡淡开口，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他一步踏出，身形瞬间出现在楚天面前，手中折扇轻轻一点。
“噗！”
楚天如遭重击，胸口猛地一闷，喷出一大口鲜血！
这一击，没有惊天动地的灵力爆发，却精准地打在了他力量的根源——破界血脉的运转之上！柳青羽以法则之力，直接干扰了他对力量的控制！
“你的血脉很奇特，像一头贪婪的野兽。”柳青羽闲庭信步，如同在点评一件物品，“可惜，野兽终究是野兽，只会被更强大的存在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再次摇动折扇，准备给予楚天致命一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楚天胸口的残碑印记，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一股苍凉、古老、仿佛来自混沌初开的气息，从楚天体内冲天而起！
“吼——！”
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竟从楚天喉咙里迸发出来！他的双眼，瞬间化为竖瞳，金光璀璨，霸道绝伦！
“给我……破！”
楚天狂吼，不退反进，主动迎向柳青羽的攻击！
他放弃了所有技巧，选择了最原始、最野蛮的对抗！以自身血脉，硬撼对方的法则！
“轰！”
两者相撞，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却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湮灭效应。
柳青羽的法则之手，在接触到楚天周身散发出的吞噬气息时，竟如同阳春白雪般，开始寸寸消融！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儒雅脸庞，第一次露出了震惊之色！
“这股吞噬之力……竟能污染我的法则？！”
他引以为傲的言出法随，在楚天这不计后果的疯狂对冲下，竟出现了破绽！
“就是现在！”
楚天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他看穿了！
柳青羽的力量，源于他对天地法则的理解与掌控。而他的破界血脉，正是这股“秩序”的天敌！它不讲道理，不尊法则，只凭本能吞噬、污染、瓦解！
“给我……吞噬！”
楚天双手结印，残碑之力被他催动到了极致。一股无形的漩涡在他面前形成，疯狂地拉扯着柳青羽的法则之力！
柳青羽大骇，他从未遇到过如此诡异的情况。自己的力量，竟然在被对方……吃掉！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他失声尖叫，试图收回力量，却发现那股吞噬之力，竟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缠住他，让他无法挣脱！
“焚天！”
楚天抓住机会，焚天剑化作一道赤金色的流光，斩向柳青羽的脖颈！
这一剑，简单、直接，却蕴含着斩断一切的决绝！
柳青羽脸色剧变，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他无法理解的怪物！
他全力催动法则，在身前布下一道光幕。
“嗤啦！”
剑光闪过，光幕如同纸糊的一般被撕裂！
剑锋，停在了他的喉结前。
冰冷的剑意，让柳青羽浑身僵硬。
他输了。
输得莫名其妙，输得体无完肤。
他引以为傲的修为，在对方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柳青羽艰难地问道。
楚天收回焚天剑，冷冷地看着他：“要你命的东西。”
他不想再废话。杀，或者放？
杀了他，太玄门会倾巢而出。放了他，他会成为心腹大患。
就在这时，柳青羽的眼神，忽然变得无比怨毒与疯狂。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黑色的玉佩，毫不犹豫地捏碎！
“啊——！玄黄大人，助我！诛杀此獠！”
一股漆黑的、充满了怨念与诅咒的力量，从玉佩中爆发出来，瞬间笼罩了楚天！
楚天脸色一变，这股力量，竟让他体内的破界血脉都感到一阵不适！
“不好！”风清雪惊呼。
然而，楚天没有后退。
他仰天长啸，残碑印记爆发出太阳般的光芒，将那股诅咒之力尽数吞噬！
他不仅没有被削弱，修为反而因为这股“大补之物”而再度攀升！
“想用同归于尽的秘法来拉我陪葬？你还不够格！”
柳青羽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随即，身体轰然倒地，生机断绝。
他竟是……燃烧了自己的神魂与精血，发动了这同归于尽的底牌。
虽然没能杀死楚天，但他成功地将自己的部分神魂印记，随着诅咒之力，一同融入了楚天的体内！
“嗯？”
楚天吞噬了诅咒之力，却感到识海中多了一丝不属于自己的、阴冷的神念。
他眉头紧锁，正欲驱散。
就在此时，异变再生！
他胸口的残碑，以及刚刚吞噬的柳青羽的神魂印记，同时爆发出共鸣！
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浩瀚、更加威严的意志，从残碑深处苏醒！
那条巨大的龙影，再次浮现！
这一次，它不再是模糊的背景。龙影清晰无比，鳞甲森然，双目如电，正直勾勾地盯着楚天！
而在龙影的眉心，楚天看到了一个与自己残碑印记，一模一样的图腾！
“吼！”
巨龙发出一声咆哮，声音直接在楚天的灵魂深处炸响！
“吾乃……源界之主，太初之龙……”
“后世子孙，汝乃吾选中之人……”
“玄黄窃据吾道统，篡改两界史……”
“今，赐汝……‘太初龙印’，执掌破界，代天……牧守两界！”
轰！
楚天识海剧震，差点当场昏厥！
他明白了！
青羽真人、柳青羽，乃至整个太玄门，都只是棋子！
而玄黄之上，还有这位……太初之龙！
他，楚天，才是这场千年棋局中，真正的……执棋者之一！
龙影缓缓隐去，但那份传承与烙印，已深深融入楚天的血脉与残碑之中。
楚天站在原地，久久不动。
他体内的力量，再次发生了蜕变。
返虚境……似乎已在向他招手。
但他感受到的，不是喜悦，而是更加沉重的宿命。
他不仅要对抗玄黄，还要背负起这位太初之龙的……意志！
“楚天……”
风清雪走上前，看着他苍白的脸庞，担忧道：“你没事吧？”
楚天回过神，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混杂着疯狂、坚定与一丝茫然的复杂色彩。
“我没事。”他笑了笑，笑容中，却带着一丝睥睨天下的霸气。
“玄黄……”
“太初之龙……”
“你们……都将是我的垫脚石。”
他握紧焚天剑，望向中州的方向。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只为复仇而活的少年。
他，已经站在了风口浪尖，成为了搅动九荒风云的……真正的破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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