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蕨星域帝都,“根之都”。
深渊漫步者号庞大的舰体,在北门区域一条如同巨型龙虬根须延伸出的次级港口泊位上,缓缓停稳。这条被命名为“韧须七号”的港口根茎,直径超过三公里,表面覆盖着厚重的、闪耀着金属冷光的生物合金装甲。无数粗大的能量管道如同血管般在装甲缝隙间脉动流淌,发出低沉而富有生命韵律的嗡鸣。港口内停泊着形态各异的飞船,有的像巨大的金属花苞,有的则形如振翅的机械叶蝉,深渊漫步者号棱角分明的工业风格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引来了不少好奇或审视的目光。
众人通过气密通道踏上港口平台。脚下并非冰冷的金属,而是覆盖着一层柔韧、温热的、类似苔藓与某种弹性生物材料混合的地面,踩上去带着奇妙的回弹感。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气息——金属冷却液的微腥、植物汁液的清冽、以及无数种或浓郁或淡雅的花香交织缠绕,形成根之都独特的“巢都之息”。
“哇哦…”林悦深吸一口气,好奇地四处张望。
塞拉则下意识地摸了摸头上那对被她用绿发巧妙遮掩、但仍有些微凸起的晶莹小鹿角,碧绿的眸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近乡情怯。
肖华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密集的人流,李白抱臂而立,气质清冷,目光如电。
江宅走在最前方,神情沉稳。
他们需要前往位于帝都核心区域、靠近皇家禁地的皇家学院。
离开港口平台,步入连接各区域的交通主干道。眼前豁然开朗,却又瞬间将人拉入一个光怪陆离的植物文明奇观之中。
所谓的“道路”,并非平面的街道,而是无数直径从数十米到数百米不等的、半透明或散发着各色柔和光芒的巨型导管。这些导管如同超级植物根茎内部的维管束,纵横交错,层层叠叠,构成了立体而复杂的交通网络。行走在其中,如同置身于一个巨大、温暖、散发着生命光辉的隧道迷宫。导管内壁流淌着液态光流,提供了柔和而充足的光照。空气温暖湿润,带着植物特有的芬芳,让人感觉异常舒适。
抬头望去,导管透明的穹顶之外,是更加繁忙的景象。无数形如叶片、花瓣、甚至精致昆虫的小型飞行器,如同被风吹起的秋叶,沿着无形的空中航道高速穿梭,拖曳出五彩斑斓的光尾。偶尔还能看到体积庞大、装饰华丽、如同盛放花朵般的空中巴士或私人飞船,在更高的轨道上悠然驶过,洒下点点光尘。
“这就是…根之都…”周素芬喃喃道,眼睛都不够用了。她习惯性地嗅了嗅空气,似乎在分析这里食材的潜力。
“别掉队。”江宅提醒道,目光扫过导管墙壁上不断变化的、由发光苔藓和微型全息投影构成的指示标识。
人流如织,种族各异,有完全类人的,有半植物化的,也有纯粹机械或能量体形态的,构成了一幅光怪陆离的星际文明图景。
流通的货币是晶币。但与昆仑星域那些纯粹由高能晶体切割、能量波动剧烈的晶币不同,这里的晶币——被称为花币——有着独特而风雅的特色。
花币大小不一,形状多为圆润的叶片、花瓣或水滴状,材质是某种特殊的、能封存生物记忆与情感能量的透明晶胶。真正让花币与众不同的,是它们散发出的、独一无二的记忆芬芳。
“好香!”林悦接过江宅递来准备付车费的一枚淡金色、形如小号银杏叶的花币,放在鼻尖轻嗅,一股清雅悠长的桂花甜香瞬间萦绕,“这是什么味道?”
塞拉解释道:“这是‘金粟香’,代表‘意外之喜’或‘暴富’的记忆凝结。面值一百花币。”
她又拿起一枚深红色、如同玫瑰花瓣的晶币,“这个呢?”林悦凑过去闻,一股馥郁、甜蜜、带着一丝微醺感的玫瑰浓香涌入鼻腔,让人心跳微微加速。
“炽恋,”塞拉嘴角微翘,“通常是情人之间最热烈表白或定情时刻的记忆封存,面值五百。香味越浓郁纯粹,代表蕴含的情感越强烈,面值也越高。”
她又指向一枚散发着清凉薄荷气息的翠绿色晶币:“这是‘顿悟’或‘醍醐灌顶’的智慧闪光时刻,面值五十。”
一枚带着雨后泥土与铃兰清香的淡蓝色晶币代表“久别重逢”的喜悦(面值三百);而一枚萦绕着晚香玉神秘幽香、形状不规则的紫色晶币则代表“禁忌之恋”或“无法言说的秘密”(面值一千,且多为黑市流通)。
每一种花币,都是一段浓缩的生命片段,一种情感的具象化。支付与交易的过程,也仿佛在交换着不同人生的碎片芬芳。花香浓郁度直接对应面值高低,成为最直观的防伪标识。
李秀宁在一旁听得入神,忍不住插话道:“这些花币的情感价值真是迷人!但我们从昆仑星域来,身上只有普通的晶币,该怎么兑换成花币?”
塞拉轻笑一声,从腰间的小袋里取出一枚闪烁着微光的标准晶币,与手中的花币并排举起。“简单得很,”她解释道,“在‘灵蕨星域’的官方兑换点,1花币固定兑换10晶币。花币蕴含的生物记忆和情感能量比晶币高,价值自然更高,但汇率是星际联盟的统一标准。”她顿了顿,补充道,“不过,交易时要注意——花香越浓郁的币,兑换时可能溢价,因为情感的纯度直接影响市场浮动。记住,别在黑市兑换紫色花币,那些禁忌之恋的币值不稳,官方汇率才靠谱。”
众人在官方兑换点兑换了部分花币,然后花了九百花币(散发着混合了松木沉稳与柑橘活力的“启程之愿”芬芳),登上一辆中等型号的“藤萝号”空中巴士。巴士内部如同一个漂浮的花房,座位是柔软的藤蔓编织,车窗是巨大的透明叶片,能毫无阻碍地欣赏窗外的奇景。
藤萝号沿着一条中等高度的发光导管航道平稳滑行。窗外景象飞速掠过:由巨型蘑菇状建筑组成的商业区,伞盖上是繁华的集市,菌柄内是垂直的居住空间;如同参天巨树般的行政塔楼,枝叶间悬挂着能量果实般的办公室;甚至看到一片巨大的、悬浮在半空中的“叶田”,上面种植着发光的水稻状作物,机械化的“叶农”在其间劳作……根之都的生机与庞杂,远超众人想象。
就在巴士驶过一片由无数发光藤蔓交织成的、如同梦幻森林般的区域时,前方航道出现了一阵短暂的拥堵和骚动。几艘涂装着帝国治安署黑绿色徽记、形如狰狞捕蝇草的梭形飞行器粗暴地驱赶着航道上的小型飞行器,押解着一辆通体漆黑、密布能量栅栏的重型囚车。
囚车内部空间分割成数个狭小的牢笼,隐约可见几个被高强度能量镣铐束缚的身影,神情萎靡或愤怒。
肖华随意瞥了一眼,嘟囔道:“晦气,出门就碰上押囚车的。”
然而,就在囚车与藤萝号擦身而过的瞬间,李白清冷的目光骤然一凝,锁定了其中一个囚笼里一个蜷缩在角落、衣衫褴褛、半边脸被污垢和淤青覆盖的身影。尽管那人狼狈不堪,但那双深陷眼窝中透出的阴鸷与怨恨,李白绝不会认错!
“江宅!”林悦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急促,“看囚车!右三囚笼!”
江宅、肖华、塞拉等人立刻循声望去。当看清那张污秽却依旧能辨认出轮廓的脸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奥斯卡?!”周素芬失声叫道。那囚笼里的人,赫然是奥列格的独子,曾在昆仑星域数次对江宅下黑手、更是导致深渊漫步者号被放逐星海的罪魁祸首之一。
此刻的奥斯卡,早已失去了昔日的骄横跋扈,只剩下如同丧家之犬般的狼狈和深入骨髓的怨毒。他似乎也感受到了强烈的注视,猛地抬起头,透过囚车的能量栅栏,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在了藤萝号舷窗后的江宅脸上!那眼神中的恨意,浓烈得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毒火喷涌而出!
“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在这里?还被帝国治安署抓了?”塞拉惊疑不定。
“拦住那辆囚车!”江宅当机立断,声音斩钉截铁。虽然奥斯卡是敌人,但他出现在此并被帝国逮捕,背后必有重大隐情!这或许与奥列格,甚至与那艘危险的仲裁者号有关!
藤萝号的驾驶员显然不想惹麻烦,但在江宅直接拍出三枚散发着浓郁、代表着“紧急且绝对优先”的龙涎香气息(面值一千花币\/枚)的高额花币后,司机立刻调转方向,同时用车载通讯器向治安署飞行器发出“紧急避让,乘客突发严重晶能紊乱”的假信号。
趁着治安署飞行器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干扰、略微迟疑减速的瞬间,藤萝号猛地一个侧滑,巧妙地卡在了囚车前方!
“动手!”江宅低喝。
李白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座位上,下一秒,已然出现在囚车顶部!一道凝练如实质的剑气匹练般斩落,精准地切断了囚车后方的动力连接和主能量栅栏的供能节点!
肖华紧随其后,巨大的拳头包裹着暗金光泽,狠狠砸在囚车侧面被李白剑气削弱的装甲上!
“轰——咔啦!”
坚硬的囚车装甲被暴力撕开一个大口!林悦的指尖在个人终端上飞速操作,无形的数据流瞬间侵入囚车内部控制系统,解除了奥斯卡所在囚笼的能量镣铐!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治安署的捕蝇草飞行器反应过来,愤怒地调转炮口时,李白已经如同拎小鸡般,将还在发懵的奥斯卡从破口处拽出,瞬间回到了藤萝号上!
“撤!”江宅下令。藤萝号尾部喷出强劲的粒子流,在治安署的警报和能量光束追射下,猛地扎进旁边一条更狭窄、如同毛细血管般的次级导管,几个灵活的拐弯,便将追兵甩得无影无踪。
车厢内,奥斯卡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剧烈地喘息着,身上还残留着囚车的恶臭和能量镣铐灼伤的痕迹。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江宅,那目光中没有丝毫获救的感激,只有比之前更加疯狂、更加刻骨的仇恨!
“为…为什么救我?”奥斯卡的声音嘶哑干裂,如同砂纸摩擦,“看我的笑话吗?!江宅!这一切!都是拜你们所赐!”
“我们?”江宅皱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清楚,你怎么会在这里?奥列格呢?仲裁者号呢?”
“仲裁者号?哈哈哈!”奥斯卡突然发出神经质般的惨笑,身体因激动而剧烈颤抖,“没了!全都没了!就在你们被放逐之后不久!那个该死的清道夫号!赵无咎!孙鸿远!他们干扰了仲裁者号的能量节点!就在那时,那个该死的发出绿色火焰的太阳!它爆发了!绿色的星焰污染了主引擎!我们被迫强行打开虫洞逃逸…结果…”
他的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仿佛陷入了最可怕的噩梦:“…结果…我们掉进了灵蕨星域最恐怖、最凶险的‘噬时古菌秘境’!那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时间在那里是错乱的陷阱!是贪婪的怪物!父亲…父亲他为了送我出来…”
奥斯卡的声音哽咽了,带着无尽的痛苦和屈辱:“他用尽了仲裁者号最后的能量…发动了‘永夜幕布’!”
他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狂热的绝望光芒:“可即便是‘永夜幕布’在吞噬时间的怪物面前也无能为力!然后…然后父亲又发动了最后一击…‘永昼之光’,在噬时古菌的包围中…为我短暂地撕开了一条通道…代价是仲裁者号彻底失去动力,沉入古菌秘境的核心…而父亲…还有船上所有的财物…都…都…”奥斯卡说不下去了,巨大的悲痛和仇恨让他蜷缩起来,浑身发抖。
船舱内一片死寂。众人都被奥斯卡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所震撼。奥列格陨落在绝境?仲裁者号沉没在可怕的秘境?还有那两件听起来就无比恐怖的时间圣器?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们!”奥斯卡猛地抬起头,指着江宅,声音如同泣血的诅咒,“如果不是你们在父亲的寿宴上搞鬼,我们也不会追杀你们!如果不是清道夫号偷袭!我们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江宅!我诅咒你!你一定会付出代价!比我父亲…比我…更惨痛百倍的代价!”
江宅沉默地看着他,眼中没有嘲讽,也没有怜悯,只有一片深沉的冰冷。他挥了挥手:“让他走。”
“什么?”肖华不解。
“他现在只是个废物,带着他毫无价值。”江宅的声音毫无波澜,“他的恨意和疯狂,只会引来更多的麻烦。让他自生自灭。”
藤萝号在一个偏僻的导管出口停下。奥斯卡挣扎着爬下车,在离开前,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江宅,那眼神如同淬毒的匕首,要将他的身影深深刻在灵魂里,然后踉跄着消失在导管外复杂如迷宫般的根茎建筑群中。
这个小插曲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很快被根之都的庞杂所吞没。藤萝号继续前行,载着心思各异的众人,终于抵达了目的地——灵蕨星域皇家学院。
学院坐落在一根极其宏伟、被称为“智慧主根”的超级根茎顶端。整座学院与其说是一座建筑群,不如说是一片由无数巨大、闪耀着知识光辉的晶石叶片、藤蔓缠绕的古老书塔、以及由纯粹能量构成的流动图书馆组成的、悬浮在根茎顶端的“知识林冠”。无数散发着微光的学术飞梭在林冠间穿梭,充满了庄严肃穆又生机勃勃的学术气息。
塞拉熟门熟路地带着众人进入学院区域,穿过由活化藤蔓自动开合的拱门,走向一片相对安静、如同巨大花苞般盛开的居住区——“学者之蕊”。
她的脚步轻快起来,带着即将拯救亲人的期盼和喜悦。通往她房间的走廊由半透明的叶脉状光缆照亮,散发着宁静的草木清香。然而,这份宁静很快被打破。
“哟,看看这是谁回来了?我们尊贵的‘四叶星遗珠’?”一个尖酸刻薄的女声从侧方传来。只见一个身着华丽花瓣裙、发梢盛开着耀眼金色鸢尾花的少女,在一群同样花枝招展的同学簇拥下,拦在了走廊中央。她正是塞拉在学院里最不对付的同学之一,安琪儿·金盏。
安琪儿挑剔的目光扫过塞拉身后的江宅等人,尤其在看到他们头上覆盖的、代表“下层劳工”或“异星访客”的普通菌丝帽(而非象征身份与力量的天然花冠或晶化头饰)时,嘴角勾起毫不掩饰的鄙夷弧度。
“塞拉,你从哪里挖来的这几个‘无花果’?”安琪儿故意拔高了声调,确保走廊里其他房间探出的“叶子”(门帘)后都能听到,“啧啧,连个像样的花苞都没有,浑身一股下等根茎区的泥腥味。我们‘学者之蕊’什么时候连这种连当杂役都不配的暗种胚芽都能随便放进来了?真是拉低了我们整个居住区的格调!”
“无花果?”肖华一脸茫然地摸了摸自己头上为了融入而戴的伪装菌丝帽,“啥意思?老子这帽子挺保暖啊?”
李白眉头微蹙,林悦和周素芬则感到一阵被羞辱的愤怒。
塞拉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碧眸中燃起怒火。
“安琪儿!闭上你的臭嘴!我的客人轮不到你评头论足!”她踏前一步,声音带着寒意,“倒是你,我的行踪是不是你透露给瓦尔德的?只有你知道我这次离开是为了找药!”
安琪儿被塞拉点破,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被更深的嫉恨取代。她双手轻抚着精心编织、如同孔雀开屏般向四周舒展的华丽发辫,指尖刻意流连在发梢那盛放的金色鸢尾花上,如同炫耀最耀眼的战利品:“瓦尔德阁下?哼!他可是高贵的‘耀斑混种’!血脉里流淌着‘蝎尾藤’与‘金焰藤’的荣耀!你一个连母星都丢了、只能靠‘嫁接疤’勉强挂着前朝名头的‘落蕊女’,凭什么让他为你费心?你连让他生气的资格都没有!”
她故意用“嫁接疤”暗指塞拉如今依附花之国王室的身份,而“落蕊女”更是恶毒,既讽刺四叶星覆灭(如花朵凋零),又暗示塞拉失去依靠(雌蕊是花朵的生殖核心)。
塞拉气得浑身发抖,碧绿的眸子里瞬间蓄满了委屈的泪水。对方的话字字诛心,精准地戳在她最痛的伤疤上。
就在这时,一道懒洋洋却带着十足痞气的声音插了进来:“哎呦喂!花神在上,今儿个可算开了眼了!”
只见杰克吊儿郎当地晃了出来,双手叉腰,斜睨着安琪儿,脸上挂着夸张的惊讶表情。他刚刚快速地在个人终端上扫了一眼林悦紧急上传的《灵蕨星域风俗禁忌及高阶脏话大全(速成版)》,此刻正是活学活用的时候。
“我当是谁在这儿满嘴喷‘腐殖质’呢?原来是个‘气根佬’生的粉果囊(特指空有华丽外表,内里空洞无物,只配作为生殖工具或装饰品的雌蕊退化体)啊!”
杰克的声音洪亮,用词极其恶毒且精准,走廊里瞬间一片死寂,连那些偷偷窥视的“叶子”都凝固了。
“气根佬”直指安琪儿的父亲是靠攀附权贵(如同寄生植物靠气根依附大树)才获得如今地位,是植物文明中最被人鄙夷的暴发户阶层。而“粉果囊”更是对安琪儿本人及其家族血脉最恶毒的羞辱,暗示她们空有华丽外表,内里却如同某些只负责储存花粉、自身无价值的退化雌蕊器官,甚至暗喻其家族女性是供人玩弄的生育工具或花瓶。
“我们塞拉殿下,”杰克猛地指向塞拉,语气充满不容置疑的尊崇,“那是正儿八经、根正苗红的四叶星王庭血脉!头顶的星辉比你那破葵花盘子高贵一万倍!你这种靠着吸主家‘维管汁液’(暗指资源、权势)才混进皇家学院的寄生苞,也配对我们殿下指手画脚?还敢帮着那个一身臭味的‘污混种’瓦尔德?”
杰克唾沫横飞,将刚学到的植物文明脏话发挥得淋漓尽致,结合他那地球流氓特有的夸张肢体语言和气势,形成了一套极其富有“文化特色”的暴击:“你处处舔那个瓦尔德,怎么?是‘腐殖质’吃多了撑的,还是你这‘粉果囊’指望能沾点‘耀斑混种’的光,好让你那‘气根佬’爹的根扎得更稳点?花神法典第几章第几条写着,贱民可以诽谤王裔了?我看你这行为,就该被送去‘光育法庭’,判个‘摘蕊除囊’(即剥夺生育能力与女性象征器官,是最严厉的刑罚之一)!省得在这儿污染空气!”
这一连串结合了植物学隐喻、社会阶层攻击和律法威胁的痛骂,如同疾风骤雨,精准地砸在安琪儿最脆弱的地方。她引以为傲的金盏花冠瞬间光芒都黯淡了,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身体摇摇欲坠。周围的同学更是吓得噤若寒蝉,看向杰克的眼神如同看一个恐怖的“语言污染源”。
“摘蕊除囊”这种终极刑罚威胁,更是彻底击溃了安琪儿的心理防线。
“你…你…呜哇——!”安琪儿指着杰克,气得浑身花瓣都在颤抖,最终巨大的羞愤和恐惧压倒了她,她发出一声崩溃的尖叫,捂着脸,发梢的金盏花都萎靡了几分,在同伴的搀扶下,如同被狂风暴雨打蔫的花朵,踉踉跄跄地逃离了走廊,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杰克得意地拍了拍手,仿佛掸掉什么脏东西:“切,战斗力连颗豆芽菜都不如,还敢学人当刺藤?”他转向塞拉,瞬间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殿下,清净了!您请!”
塞拉看着安琪儿狼狈逃窜的背影,又看看一脸邀功模样的杰克,心中的委屈被这出闹剧冲散了不少,甚至有点哭笑不得。她感激地对杰克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自己那扇熟悉的、由散发着清香的活体藤蔓编织的房门。
她住在“学者之蕊”较高层的一个独立房间。来到房门前,塞拉再次深吸一口气,压下刚刚的纷扰,脸上重新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带着纯粹的期盼和喜悦,用自己的身份印记激活了门锁。
“月蔓伯伯!我回来了!”她一把推开房门,声音如同欢快的百灵鸟,“我找到豚音花了!你有救了!”
然而,迎接她的,并非管家月蔓那慈祥而虚弱的身影。
房间内,整洁得过分。所有物品都摆放得一丝不苟,却失去了生活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不属于这里的、带着一丝甜腻又有些辛辣的异样花香。
房间中央的藤木圆桌上,空无一物,唯有一张对折的、材质奇特的深紫色“纸”——它更像是一片经过特殊处理的、边缘带着细微锯齿的肉食植物叶片。
一股寒意瞬间从塞拉的脚底窜上头顶,让她浑身冰凉,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她颤抖着走上前,拿起那片深紫色的叶片“纸”。
叶片入手冰凉,带着一种类似神经毒素的微弱麻痹感。上面用一种锋利如刀尖的笔迹,书写着几行帝国通用语,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血腥的恶意:“月蔓在红伯爵公馆做客。让那个打败卡索、领导花之国起义的小子过来。一个人!否则—— 多来一个人,月蔓就少一根手指!”
打败卡索!领导花之国起义的小子!目标明确得如同淬毒的标枪,直指——江宅!
红伯爵公馆!这个名字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塞拉手指一缩!作为前朝王族,她太清楚这个名字背后代表的意义!那是肖恩的产业!而肖恩,这个塔隆的女婿,是帝国黑暗势力真正的无冕之王!一个比塔隆更加阴险、更加残忍、也更加难以对付的狠角色!塔隆在花之国被起义军围攻致死,这笔血债,肖恩绝不会善罢甘休!他找不到花之国的起义者,就将复仇的毒牙,对准了点燃花之国反抗之火的源头——江宅!
而红伯爵公馆…那地方…
“不…月蔓伯伯…”塞拉的碧眸瞬间蒙上一层水雾,身体摇摇欲坠。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而且是以如此残酷、如此直接的方式!
林悦和周素芬立刻上前扶住她,看清了叶片上的字迹后,脸色也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红伯爵公馆…”林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江宅,那是…”
“我知道。”江宅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海面。他伸手,从塞拉颤抖的手中拿过那片深紫色的、带着神经毒素般气息的叶片“请柬”。指尖感受着叶片边缘细微锯齿的冰冷触感,如同在抚摸毒蛇的獠牙。
他的目光落在“一个人”和“少一根手指”的字眼上,眼神深处,仿佛有沉寂已久的火山熔岩在缓缓涌动、升温。
“肖恩…”江宅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平静的语气下,是即将喷发的滔天杀意,“看来,有人急着想给他的岳父大人…陪葬了。”
他抬起头,看向塞拉,眼神锐利如刀,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沉稳:“放心,月蔓会没事的。”
“江宅!你不能一个人去!”林悦急道,“那明显是陷阱!肖恩肯定布下了天罗地网!”
肖华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老子跟你一起去!把那什么鸟公馆砸个稀巴烂!”
李白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剑柄,清冷的眼神中,剑意森然。
江宅抬手,制止了他们的话。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手中那片深紫色的叶片上,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陷阱?”他轻轻摩挲着叶片的边缘,仿佛在感受敌人的心跳,“那就看看,是谁…掉进了谁的陷阱。”
“你们留下,保护好塞拉。这是命令。”江宅的声音不容置疑,带着舰长绝对的权威。他将那片深紫色的“请柬”仔细收好,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学者之蕊”的出口走去。
“江宅!”林悦还想说什么。
江宅的脚步没有停顿,只有一句话,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犹豫的决绝:“等我消息。”
他的背影,消失在由活化藤蔓缓缓闭合的拱门之外,独自一人,走向那名为“红伯爵公馆”的、深不见底的黑暗旋涡。
江宅步履沉稳,快速穿梭在“智慧主根”外围复杂如蛛网的次级根茎通道中。根之都无处不在的、由亿万植物呼吸吐纳形成的花灵素,在空气中流淌着淡淡的、混合了无数气息的芬芳。就在他即将踏入一条通往更繁华(也更堕落)区域的发光导管时,异变突生!
前方空气中,那些原本弥散、无形的淡粉色花灵素,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骤然加速聚集!它们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在短短几息之间,勾勒、凝结、塑形——最终,一个由纯粹光雾构成的、栩栩如生的塞拉头像,悬浮在江宅面前!
头像上塞拉的碧眸中充满了急切,小巧的鹿角在光雾中若隐若现。江宅没有丝毫犹豫,指尖迅疾如电,点向那光雾头像的眉心!
“啵”的一声轻响,如同气泡破裂。光雾头像瞬间瓦解,化作一道流光没入江宅的眉心。塞拉那带着急促喘息的声音,如同精神烙印般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江宅!听得到吗?红伯爵是肖恩的核心产业之一,由他手下三大得力干将中的‘血海棠’直接负责!这是她的资料:
魅惑迷雾石持有者!极度危险!那石头能扭曲感知,制造真实无比的幻觉,甚至直接操控低阶心智!不要看她的眼睛,不要吸入任何可疑的粉红色雾气!
特征:喜欢穿极其暴露的红色皮质背心和热裤,作风狂放大胆。右肩胛骨处烙印着一朵怒放的海棠花,那是她的标志,也是力量源泉之一!
实力:银躯境巅峰!异常恐怖!曾经一个人单挑了整个‘槐花湾警备分局’!从局长到最底层的巡警,整整四十七人,全都在她的魅惑迷雾和狂暴攻击下精神崩溃或重伤濒死!最后她是大摇大摆从正门离开的!帝国治安署至今未敢深究!”
“千万小心!她的魅惑术防不胜防,银躯境巅峰的肉体力量更是碾压性的!别硬拼!想办法找到月蔓伯伯,救人就撤!”
塞拉的声音带着极度的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信息传递完毕,精神链接随之断开。
江宅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眼神却变得更加幽深冰冷,如同淬火的寒铁。魅惑迷雾石…银躯境巅峰…单挑警局…血海棠…这些关键信息瞬间刻入脑海,让他对即将面对的敌人有了更清晰、也更沉重的认知。肖恩果然派出了他麾下的顶尖战力!这趟“红伯爵公馆”之行,比他预想的还要凶险百倍!
红伯爵公馆,位于根之都最繁华也最堕落的核心区域之一——“夜露区”。它并非传统意义上灯红酒绿的场所,而是将植物文明的奇异与黑暗欲望完美结合的、令人窒息的魔窟。
公馆的主体,是一株庞大到难以置信的、通体呈现出妖异深红色的巨型肉食植物——猩红女伯爵。它的主干如同扭曲的巨蟒,深红色的肉质叶片层层叠叠,形成了无数天然的、散发着甜腻诱惑气息的包厢。这些叶片并非死物,它们缓慢地蠕动、开合,如同巨大的、活着的嘴唇。
在“猩红女伯爵”的周围,缠绕着无数散发着幽蓝色、紫色、粉色荧光的神经花藤。这些藤蔓构成了迷宫般的通道和私密隔断,空气中弥漫着由它们分泌出的、具有强烈致幻和催情效果的花雾。花雾呈现出迷离的彩色,吸入后会让人产生极致的愉悦幻觉,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公馆的核心区域,是位于“猩红女伯爵”顶端花苞内的主厅。这里的地面是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巨大花瓣,踩上去如同陷入温热的血肉。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由不断变换颜色的活体汁液构成的舞池,舞池周围是如同巨大雌蕊般升起的、供贵宾享乐的“蕊台”。
无数衣着暴露、身体部分或全部植物化、形态妖娆的“花侍”如同真正的藤蔓般缠绕在宾客身上,提供着各种超越想象极限的服务。空气中充斥着甜腻到发齁的花香、情欲的喘息、迷幻的音乐以及晶币碰撞的清脆声响,构成一幅堕落至极却又奇异瑰丽的画卷。
这里是灵蕨星域最顶级的销金窟,也是肖恩编织黑暗权力网络的核心节点。每一片蠕动的叶片后,每一缕迷幻的花雾中,都可能隐藏着致命的交易和陷阱。
江宅的身影,如同投入这片妖异丛林的一滴墨,孤身一人,踏入了猩红女伯爵那如同巨口般缓缓张开的、布满粘液的肉质大门。门内,是比星海更加深邃的黑暗,以及无数双在花雾中闪烁着贪婪、好奇或恶意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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