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叙白那张“毕业典礼发言稿初稿”递过来的时候,我正把吊坠塞回校服内袋。他笑得像个刚骗到糖的小孩,而我翻了个白眼——这人是不是以为写个发言稿就能让我在全校面前社死?
但现在,我站在这儿了。
礼堂顶灯全亮,照得人睁不开眼。台下黑压压一片,全是脑袋,像极了当年我在暗网接单时面对的密密麻麻代码流。只不过这次,我不用隐身,也不用伪装。
我穿着学士服,左脸梨涡浅浅一动,可眼神没再躲闪。
手指轻轻碰了下脖子上的银吊坠,又摸了摸腕间的黑绳——U盘还在。不是为了查数据,也不是防谁偷袭,就是想确认:我还是那个沈知意,但不再是藏在角落里的“Silent”。
麦克风传来一声轻响,全场安静。
我没有拿稿子。
上一秒还在想说点啥网络热梗活跃气氛,比如“家人们谁懂啊,我居然活到了毕业”这种。但话到嘴边,突然觉得没必要装傻充愣了。
我清了清嗓子:“真相,就像墨水。”
台下有人抬头,有人交头接耳,估计在猜我是不是又要放大招。
我继续说:“你以为能擦掉,能洗清,能盖章封存?可只要纸还在,痕迹就永远在。哪怕你烧了本子、换了笔迹、连人带记忆一起替换了——它还是会洇出来。”
这话一出,前排几个原本低头刷手机的老师都抬起了头。
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毕竟过去两年,我可是江城一中着名的“数学考砸专业户”,平时存在感低得像ppt背景板。谁能想到,这个天天穿米色针织衫、笑起来甜甜的女孩,其实半夜爬墙去炸服务器比刷题还勤快?
但我没解释。
也不需要。
“有些人,靠泼脏水活着。”我顿了顿,“泼多了,自己都信了那是真相。可墨水不会撒谎,它只会顺着纸纹,一路走到该到的地方。”
台下一阵骚动。
我知道他们想起了宋璃。
那个曾经哭着说自己被霸凌、被排挤、被沈家真千金抢走一切的“柔弱校花”。结果呢?录音一段段放,证据一个个爆,最后连dNA都能对上——她才是那个被灌了假记忆、打着正义旗号搞洗钱的实验体。
而现在,她不在这里。
挺好。有些人的谢幕,不需要掌声。
我正说着,眼角余光忽然扫到观众席第三排。
李萱举了个横幅,手绘的,歪歪扭扭写着:“欢迎校花回归”。
画风堪比小学生美术课作业,粉色爱心围成一圈,中间还贴了颗亮片。
关键是,她举得特别认真,脸都涨红了。
我记得她以前最爱跟风造谣,谁红踩谁,恨不得全天下的焦点都围着她转。后来被我当众揭穿作弊,当场哭成狗。再后来,成了我的“情报中转站”,干点传纸条、拍照片的小活儿。
但她从没公开站过队。
直到今天。
她没看我,而是大声喊了一句:“你早就该站在上面!”
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礼堂里,像丢进水里的石子,涟漪一圈圈荡开。
紧接着,旁边一个女生也站起来鼓掌,接着是另一个,再一个……不到十秒,整个年级几乎都站了起来。
我有点懵。
不是因为感动——虽然确实鼻尖发酸——而是因为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赢,不只是扳倒敌人。
更是让那些曾沉默的人,愿意为你开口。
我嘴角扬了扬,没鞠躬,也没退场。
就在这时,礼堂前柱那儿,一个人懒洋洋地靠着。
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月牙形胎记。黑框眼镜反着光,看不清眼神,但唇角那抹笑,熟得不能再熟。
江叙白。
他没上台,也没喊话。
只是微微侧头,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前排听见:
“校花?不,是女王。”
全场一静。
然后爆发出一阵哄笑和尖叫。
我盯着他,心里骂了句“臭显摆”,可脚步却不由自主朝台边走了两步。
学士袍本来规规矩矩披着,我忽然抬手一甩——
袍子后摆扬起,像战旗掀开一角。
颈间银吊坠晃了晃,黑绳缠绕的U盘在灯光下一闪。
那是Silent的标志。
也是我五年来,从未摘下的盔甲。
台下不少人“哇”了一声。有人拍照,有人录像,还有人开始刷弹幕式口号:“Silent女王驾到!”“黑客女神请收下我的膝盖!”
我笑了笑,没说话。
但我知道,这一刻,我不是靠谁撑腰才站在这里的。
是我自己,一步一步,把名字抢回来的。
李萱在下面冲我挥手,横幅都快举歪了。她旁边那个曾经嘲笑我“装清高”的女生,现在居然主动帮她扶着竹竿。
挺好。
有些人,真的会变。
我转身准备下台,目光却停在江叙白身上。
他依旧靠着柱子,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老式录音机模型,迷你款,像是玩具。
他晃了晃,嘴唇无声地动了两个字:
“续费。”
我差点笑出声。
这家伙,连纪念品都要整活。
我走下台阶,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没人拦我,也没人指指点点。有的只是目光追随着我,带着敬意,或是好奇,甚至是崇拜。
但我没飘。
毕竟,我可是靠监听校长洗澡水时间安排来练听力的人,心理素质早t0了。
走到江叙白面前,我伸手:“拿来。”
“什么?”他装傻。
“模型。”
“哦。”他慢悠悠从口袋掏出那个小录音机,递过来,“送你的,限量款,全球就一个。”
我接过一看,背面刻了行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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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眼瞪他。
他笑得眼睛都弯了:“扫码都省了,多环保。”
“你是不是闲得慌?”我说,“要不要去机房帮我跑个脚本?正好测试下新防火墙。”
“乐意之至。”他推了下眼镜,“不过得加钱。”
“加你个头。”我转身就走,“等你哪天不用吞安眠药熬通宵,再说加薪的事。”
他跟上来,语气轻快:“那你也别半夜翻墙去删日志,小心摔断腿。”
“摔断了你也得背我回来。”我回头瞥他一眼,“合同里写的,共犯包售后。”
他低笑一声,没反驳。
我们并肩往外走,身后掌声还没停。
李萱追了几步,把横幅塞给我:“留个纪念!以后开粉丝见面会能当周边卖!”
我没拒绝,接了过来。
走到礼堂门口,阳光猛地洒下来,刺得人眯眼。
我停下,回头看了一眼讲台。
麦克风还立着,像一座小小的纪念碑。
江叙白站在我身侧,忽然说:“下次演讲,能不能写点甜的?”
“比如?”
“比如‘感谢某人十年暗恋无果,最终修成正果’。”
我直接把手里的横幅糊他脸上:“做梦。”
他笑着把横幅拿下,目光却认真起来:“沈知意。”
“嗯?”
“你赢了。”
不是“我们”,是“你”。
我怔了一下,随即笑了。
是啊。
我赢了。
不是靠黑客技术,不是靠记忆回放,也不是靠谁替我出头。
是我自己,一笔一划,把被偷走的人生,重新写了一遍。
就像墨水落在纸上,不管经历多少次擦拭、覆盖、焚毁——
最终,它还是回到了它该在的位置。
我抬头看向天空,阳光正好。
手腕上的U盘突然震动了一下。
我以为是错觉。
低头一看,红灯闪了半秒,随即熄灭。
江叙白也注意到了。
我们对视一眼。
他皱眉:“系统异常?”
我摇头:“不像。”
正要拆开检查,远处教学楼二楼,有个保洁阿姨抱着拖把经过。
她看了我一眼,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进了走廊尽头那间废弃的广播室。
门关上的瞬间,我听见——
广播喇叭里,传出一声极轻的电流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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