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舟特批了一天假，林薇几乎到了中午才睁眼。前一天的手术消耗了太多的力气，浑身酸软。宿舍里静悄悄的，可以看到阳光偷偷从窗帘缝里钻进来，在地板上映出了几道细碎的光影。
她盯着天花板发愣，昨天三人的画面跟着冒出来，她使劲晃了晃头，把这些乱糟糟的念头赶出去，撑着身子起来洗漱。水龙头的冷水扑在脸上，才稍微清醒点。抬头看镜子，气血严重不足，没有一丝血色，眼下还有淡淡的青色，她对着镜子深吸口气，打定主意今天什么都不想，好好歇一天。
可偏偏事不遂人愿。
门就被“砰砰”地敲响了。打开门就看到沈馨一脸的兴奋和八卦，藏都藏不住，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薇薇！你猜我刚才在医院看见谁了？”
林薇心里咯噔一下，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还是顺着问：“谁啊？”
“楚晴！就是那个文工团的楚晴！”沈馨凑得更近，声音压得很低，像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你猜怎么着？她不是来看病的，好像是专门来找赵院长的！”
找赵伯伯？林薇皱起眉：“她认识赵院长？”
“谁知道呢！”沈馨撇撇嘴，又赶紧补了句，“我听门诊小张说，她进去没十分钟，里面好像是吵起来似的。后来楚晴出来，脸拉得老长，眼睛还红着，估计是哭了！你说她找院长能有什么事？”
林薇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楚晴找赵院长，还能为了什么？上次在医院，楚晴看她的眼神就不友好，甚至带着点敌意，答案几乎摆在眼前。一股无奈涌上来，她最不喜欢这种被人在背后盯着、算计的感觉。
林薇攥了攥手心，想让自己冷静点，别被沈馨看出情绪，“院长平时事情那么多，说不定就是正常的工作往来，前一阵好像听到有人说，楚晴她们文工团还要来咱们医院慰问演出呢。”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一下。是微信消息提示音。拿起来一看，发信人竟然是赵院长……
“小薇，现在方便来我办公室一趟吗？有些事想和你聊一聊。”
林薇的心瞬间落入谷底。她看了一眼沈馨，沈馨也瞪大了眼睛，用口型无声地说：“该不会……和那个楚晴有关系吧？”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林薇回复道：“好的赵伯伯，我马上过去。”内心忐忑无比。
她换好了衣服，将头发整理了一下，对沈馨说：“我去去就回，你要是回去就帮我把门带上。”
走在去行政楼的路上，林薇的心情有些沉重。她不知道楚晴会对赵院长说什么，赵院长又会如何看她？是觉得楚晴想多了？还是觉得她借着院长交代她的事情别有用心？
当时她敲开院长办公室的门，赵启明正坐在沙发上，脸色瞧着有点沉，见林薇进来，才恢复平时那温和的笑，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小薇来了，快坐，昨天的手术累坏了吧。”
林薇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回答道：“缓过来了点，赵伯伯，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赵启明抿了口茶，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刚才……文工团的楚晴同志来找过我。”
林薇的心一下提起来，屏住了呼吸。
“她表面是来关心部队官兵的健康情况，顺便……提了提陆沉舟的事。”赵启明说得委婉，可林薇一下子就听明白了。所谓的“陆沉舟的事”，无非就是她和陆沉舟的接触。
“她可能听了些闲话，对你和首长的工作往来有点误会。”赵启明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审视，更多的是长辈的担心，“小薇啊，赵伯伯是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专业、负责，做事也很有分寸。陆沉舟那边的情况特殊，让你多盯着点他的身体，也是我托付你的事，我放心。”
林薇听着，心里稍微松了松气。
“但是……”赵启明话锋一转，语气沉了沉，“部队跟地方医院不一样，人多嘴杂，尤其陆沉舟这种级别的干部，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有时候就算你们只是正常的工作接触，也难免被人过度解读，那样反而会给你们俩添不少麻烦。”
他顿了顿，往前倾了倾身子，语气更郑重：“楚晴她们家和陆家是世交，他们俩从小就认识，以后说不定就会联姻。我的意思是，工作上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相信你是专业的。但私下里，或许该保持一点界限，注意交往方式方法，这也是在保护你自己。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林薇的心一下沉到了湖底。赵院长的话虽然是向着她的，意思却再清楚不过，她和陆沉舟的接触已经引起了注意，楚晴这是明摆着来“提醒”她了，让她必须和陆沉舟保持距离。
一股委屈涌上来，眼睛有点发酸。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尽了自己的本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可她知道赵伯伯是为她好，不能反驳。她用力点了点头，低声说：“我明白的，赵伯伯，您放心，我会注意的。”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太阳正足，阳光晒在身上，却没有一点温度。她走在走廊里，碰到几个同事打招呼，都含糊的回应着，脑子里全是赵院长的话，还有楚晴那充满敌意的眼神。
还在走神中，手机便“叮”地响了一声，莫名被吓了一跳，看清发信人时愣了愣，是陆沉舟……
消息就一行字，还是他那惜字如金的样子：“训练场意外事故心理疏导报告，需你协助完成。明天早晨九点，还是医院门口等，已经跟医院打好招呼了。”
这条消息来得太巧，又好像不太是时候。赵院长刚跟她叮嘱完要注意界限，楚晴的警告还在眼前晃，按道理，她该拒绝，该避嫌，该注意方式方法。
可她盯着屏幕，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想起别的——手术室外陆沉舟焦虑地来回走，签同意书时的毫不犹豫，说“拜托”时压着的情绪，还有看到她累得站不稳时，那句硬邦邦的“回去休息”。她还想起那个受伤的士兵，苍白的脸，心理疏导报告不是小事，关系到那个士兵以后的恢复，说不定还会影响到其他的士兵，这是正经工作，是她的本分。
她攥着手机，屏幕的光映在脸上，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好一会儿，如果不是真的需要她，陆沉舟不会特意发消息给她的。
她深吸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点开输入框，敲下了字：“好的，首长。”
花园里没什么人，只有几个病人家属在散步聊天。她找了个长椅坐下，盯着远方，想着下午赵院长跟她谈话的样子。
现在想起这些，林薇还是有些胸闷。她掏出手机，又看了眼陆沉舟发的消息。陆沉舟做事的风格，从来都是干脆利落，不会拖泥带水。或许他根本没考虑那么多，只是觉得需要她帮忙，就发了消息。
这么想着，林薇心里便少了点纠结。她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往宿舍走。不管怎么样，工作不能耽误，至于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回到宿舍的时候，沈馨已经走了，林薇打开电脑，开始整理那个士兵的心理疏导记录。数据很详细，她一条一条核对，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
洗漱完躺在床上，她又想起陆沉舟。不知道明天见了面，该不该和他提楚晴的事？还是只谈工作？她翻了个身，把被子拉到脑袋，心里有点乱。算了，想再多也没用，明天去了就知道了……
毕竟不管有多少麻烦，该面对的总要面对，而她心里的答案，其实早就有了，不管怎样，陆沉舟需要他的时候，她总是会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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