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烛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司徒岸冷峻的侧脸。
凌无双带来的现场疑点，如同散落的珍珠，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出那根串联起所有珍珠的线。
“秦风。”司徒岸沉声唤道。
如同鬼魅般，秦风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内，躬身待命。
“两件事。”司徒岸语气果决，“第一，查清楚永昌伯府赵蟠的真实伤情，想办法接触诊治的太医，我要知道确切诊断和受伤机理。
第二，暗中排查府中所有下人，尤其是二公子身边伺候的，以及近日与外界接触频繁的，看看有无异常。注意，勿要惊动内院。”
“是。”秦风领命，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闪便再次融入夜色。
司徒岸又看向凌无双：“无双，你发现的泥土和脚印线索至关重要。
城南猎苑和各大府邸的客土来源，我会让手下擅长此道的人去查。
至于那个卖唱女……”
他顿了顿，“她恐怕是此案的关键人证，也是对方急于灭口或控制的对象。
寻找她的事情，恐怕还需你六扇门的人多费心，他们对此更为熟稔。”
“我明白，我已让陈七带可靠弟兄，拿着那卖唱女的画像，在可能藏身的区域暗中寻访。”
凌无双点头，她沉吟片刻，又道，“对方布局精密，连太医署的鉴定都能拿到，在刑部也有人脉，绝非永昌伯府一力能为之。
这背后，定然还有一只更大的手在推动。”
司徒岸眸色深沉：“是啊。这只手，或许早就伸进我这丞相府了。”
他走到书案后，取出一本厚厚的册子，那是府中所有仆役的名录及背景记载。
“瑾儿性子单纯，身边伺候的人也都是精挑细选过的家生子，按理说不该出问题。
问题可能出在……更不起眼的地方。”
接下来的两日，丞相府表面平静，内里却暗流涌动。
司徒岸称病未上朝，实则坐镇府中，运筹帷幄。
凌无双则凭借六扇门总捕头的身份和人脉，在外多方打探。
这日傍晚，秦风带回了两条关键消息。
“主子，”秦风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赵蟠的伤情已经查明。
太医署的鉴定不假，他确实内腑受创，有呕血症状，但受伤时间并非前日街市冲突之时。
属下暗中控制了其中一位参与诊治的太医，他透露，赵蟠的伤势更像是……
被人用阴柔掌力震伤，而且是在冲突发生至少两个时辰之后！”
“掌力震伤？两个时辰后？”凌无双眸光一凛，“也就是说，街市冲突时，赵蟠根本没事！他的重伤，是后来有人故意为之，然后栽赃给瑾公子！”
司徒岸眼中寒光乍现：“好一招移花接木，苦肉计！继续。”
秦风继续道：“第二，府中下人排查完毕。
二公子身边之人并无异样。
但属下发现，负责采买花卉的三等仆役张贵，近日行为有些反常。
他与其表兄，也就是西城兵马司一名副指挥赵奎，往来频繁。
而就在冲突发生前一日，张贵曾借口为府中购置花木，出府大半日，去的正是城南几家大的花圃，那些花圃使用的客土，与凌姑娘发现的泥土样本，质地极为相似。”
“张贵？赵奎？”司徒岸迅速在脑中搜索着相关信息，“张贵是……柳姨娘荐进来的人？”
“是。”秦风确认道，“张贵的母亲，是柳姨娘奶娘的妹妹。”
柳姨娘！
司徒岸庶弟司徒瑾的生母！
也是府中几位姨娘里，心思最为活络，最不甘于现状的一个。
线索，似乎瞬间清晰了起来。
凌无双立刻联想到：“如果张贵是柳姨娘的人，他利用采买花木之便，沾染了那种特殊泥土，并在冲突现场留下痕迹。
而他的表兄赵奎，在西城兵马司任职，恰好负责西市口一带的治安巡逻！
他完全有能力在冲突发生时或发生后，安排人混在人群中，对赵蟠做手脚，或者清理、干扰其他目击证人！”
司徒岸缓缓坐回椅中，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叩响。
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但书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柳氏……”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语气中带着一种冰冷的失望，“我念她是瑾儿生母，平日里虽有些小心思，也从未苛待。
没想到，她竟敢将手伸得这么长，联合外人，算计到瑾儿头上！”
是为了争宠？
还是为了打压嫡系，为她自己的儿子谋夺更多利益？
亦或是，她本身就被府外的那只“大手”所利用？
“动机呢？”凌无双问出了关键，“柳姨娘为何要陷害自己的亲生儿子？这于理不合。”
司徒岸冷笑一声：“她自然不是要真的害死瑾儿。
她恐怕是想借此机会，一石二鸟。
一方面，让瑾儿陷入困境，显得我这个嫡兄‘保护不力’或者‘为了名声可能牺牲庶弟’，离间我们兄弟感情，让她有机会以生母身份拿捏瑾儿，甚至将来借此要求更多；
另一方面，也是借此试探我的底线，看看我会为了瑾儿做到哪一步，是否会因此与永昌伯府乃至其背后的势力正面冲突，从而消耗我的精力与政治资本。
若我退缩，她便可宣扬我冷酷无情；
若我强硬，她便可视情况选择继续煽风点火或‘被迫’协助，以此向我‘投诚’换取好处。
呵，打得好算盘！”
这番剖析，将宅院内妇人争斗的弯弯绕绕和狠辣心思揭露无遗。
凌无双听得心头微寒。
她虽不惧刀光剑影，但对这种绵里藏针、算计亲情的宅斗，实在感到厌恶。
“那张贵和赵奎，如何处置？”秦风问道。
“先不要动他们。”司徒岸摆了摆手，眼中闪过一丝算计，“既然知道了线头在哪里，就不怕扯不出后面的整张网。盯紧张贵和赵奎，看看他们接下来会和谁接触。
尤其是柳姨娘那边，她定然会有所动作。”
他看向凌无双，语气缓和了些：“现在，我们至少知道了内部的敌人是谁。
接下来，就是要找到那个卖唱女，拿到她手中的关键证词，以及，查出柳姨娘背后，究竟站着的是谁？
永昌伯府？还是……别的什么人？”
凌无双点头，心中却并未轻松。
找到了内鬼固然是进展，但背后的主谋依旧隐藏在迷雾中，而司徒瑾还在刑部大牢里受苦。
时间，依旧紧迫。
“我会加派人手寻找卖唱女。”
凌无双道，“另外，我想再去见见瑾公子。有些细节，或许只有他本人最清楚。”
司徒岸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好。我让秦风去打点刑部大牢，安排你明日去探视。一切小心。”
夜色更深，丞相府的宅斗阴影与朝堂的波谲云诡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张更加庞大而危险的网。
而执棋之人，已在悄然落子。
（第69章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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