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油试制成功的喜悦，如同在红星大队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层层扩散。社员们茶余饭后都在谈论这事，对合作社的前景更是充满了信心，连带着对苏念晚的敬佩也达到了新的高度。
王春花听着外面的热闹，心里却像堵了一团棉花，闷得慌。她坐在自家炕上，看着窗外朦胧的月色，怎么也睡不着。男人沈墨林早已鼾声如雷，更衬得她形单影只。
翻来覆去半晌，她索性披衣下炕，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院子里。夜凉如水，月光洒在院中，一片清辉。她看到隔壁孙小云屋里的灯还亮着，隐约还能听到压抑的啜泣声。
王春花心里一动，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轻轻敲了敲门。
屋里的哭声戛然而止。过了一会儿，孙小云才哑着嗓子问：“谁啊？”
“是我，你大嫂。”王春花压低声音。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孙小云红肿着眼睛站在门后，脸上还带着泪痕。“大嫂，这么晚了，有事？”
王春花挤进门，反手把门关上，借着昏暗的煤油灯打量孙小云：“你这是咋了？大半夜的哭啥？跟墨林吵架了？”她知道自己弟弟是个闷葫芦，但脾气不坏，很少跟媳妇红脸。
孙小云摇摇头，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声音带着鼻音：“没……没吵架。就是……就是心里难受。”
“难受啥？”王春花拉着她在炕沿坐下，“跟大嫂说说。”
孙小云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半晌才哽咽道：“大嫂，我今天看着晚晚她们把清凉油做成了，大家那么高兴……我……我心里不是滋味。”
王春花心里一咯噔，以为她还在嫉妒，便顺着话头说：“可不是嘛！风头都让她出尽了！咱们累死累活，也就是个陪衬……”
“不是的！”孙小云猛地抬起头，打断她，眼泪又涌了出来，“我不是嫉妒晚晚！我是……我是后悔！是觉得自己没用！”
王春花愣住了。
孙小云抽抽搭搭地说：“大嫂，你想想，当初晚晚刚来的时候，咱们是咋对人家的？觉得她是城里来的娇气包，看不起她，还跟着别人一起说闲话……后来她弄合作社，咱们也是冷眼旁观，生怕沾上吃亏……尤其是你让我去打听那些事，我……我真是鬼迷心窍了！”
她越说越伤心：“你看现在，跟着晚晚踏实干的人，哪个日子没见好？春花嫂子，王婶子，还有加工坊那些人，哪个不是腰板挺直了？就连我，要不是后来晚晚不计前嫌让我进加工坊，我现在还在家挨穷受气呢！”
“可我都干了啥？”孙小云捶着自己的腿，“我不知足，我还跟着你瞎琢磨，想些歪门邪道……那天在钱科长面前，我那个样子，现在想起来都臊得慌！晚晚她啥都知道，可她从来没跟我计较，还让我负责重要的预处理工序……我……我对不起她，我也对不起我自己！”
这一番痛哭流涕的忏悔，像一盆冷水，兜头浇在了王春花头上。她看着孙小云悔恨交加的样子，张了张嘴，想反驳，想说“咱们没错”，可那些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是啊，孙小云的话，何尝不是说出了她心底深处一直不愿承认的事实？
她王春花，又何尝不是从最初的轻视、排斥，到后来的嫉妒、不甘？她总觉得是苏念晚抢了属于她的风头和利益，可仔细想想，苏念晚没来之前，沈家又是什么光景？不过是红星大队一个普通的书记家庭，她王春花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农村媳妇，操持家务，伺候老小，一年到头见不到几个钱。
是苏念晚带来了变化，带来了合作社，带来了实实在在的收入和越来越高的威望。这些变化，沈家每个人都受益了，包括她王春花家。虽然比不上三房，但比起从前，已经是天上地下。
可她被嫉妒蒙蔽了双眼，只盯着苏念晚得到了多少，却看不到自己得到了什么，更看不到自己为此付出了什么（除了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
“大嫂，”孙小云拉住王春花的手，泪眼婆娑，“咱们别再跟晚晚别苗头了，行不？咱们比不过她，真的。她有文化，有本事，心胸还宽。咱们就踏踏实实跟着干，她不会亏待咱们的。你看她现在，对咱们是不是也没坏心？咱们安安分分的，还能跟着过好日子。要是再闹，把情分都闹没了，把合作社闹黄了，对咱们有啥好处？”
最后这句话，像锤子一样敲在王春花心上。把合作社闹黄了？她从来没想过这个后果。她只是不甘心，只是想争一口气，想压过苏念晚一头。可如果合作社没了，那现在的好日子也就没了！到时候，她王春花又能得到什么？恐怕比现在还不如！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王春花打了个冷颤。她看着孙小云恳切的眼神，第一次真正开始反思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
她沉默了许久，久到孙小云以为她生气了，怯怯地缩回了手。
“……你说得对。”王春花终于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认清现实的颓然，“是我想岔了……钻了牛角尖。”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长长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争不过，就不争了。以后……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这话像是说给孙小云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这一夜，沈家小院格外安静。王春花屋里的灯，也亮了很久很久。
苏念晚对此一无所知，她正沉浸在清凉油成功的喜悦和对未来的规划中。直到第二天，她发现王春花不再用那种带着刺的眼神看她，也不再刻意躲着她，虽然态度还有些别扭，但那种针锋相对的劲儿，明显淡了。而孙小云，则更加勤快和小心翼翼，甚至带着点讨好的意味。
【叮！配角王春花心态发生转变，嫉妒值显着下降，认命值上升。配角孙小云忠诚度提升。随机任务【固本清源】完成度80%。奖励积分+40。】
收到系统提示，苏念晚微微挑眉。看来，昨晚发生了些什么。不过，这是好事。内部稳定，才能集中精力对外发展。
她看着手里那份准备寄出的清凉油资料，嘴角微扬。红星大队合作社的下一步，该迈向更广阔的市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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