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脊山的雨,似乎永远不会停歇。阴冷的湿气渗入盔甲的缝隙,浸透着绷带下的伤口,也浸透着湖畔镇每一个幸存者的心。河谷遭遇战的胜利,带来的不是欢庆,而是葬礼的钟声和更深的压抑。六具覆盖着联盟旗帜的棺木被缓缓放入泥泞的墓穴,幸存的四名士兵站在雨中,脸色苍白,眼神空洞。随军牧师低沉的祷文在雨声中显得格外微弱。
艾伦站在队列前方,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与尚未干涸的血迹混在一起。“保护者之剑”插在身旁的泥土里,剑身上的圣光似乎也因这沉重的气氛而黯淡。他亲手合上那双年轻眼睛的画面,在他脑海中反复回放。这不是西部荒野那种带着悲情色彩的对抗,这是最原始、最冰冷的杀戮。黑石兽人,他们存在的意义仿佛就是为了毁灭。
“他们不会给我们喘息的机会。”所罗门队长站在艾伦身边,吊着受伤的手臂,声音比雨水更冷,“斥候报告,石堡要塞的兽人活动更加频繁,他们在集结兵力。下一次攻击,很快就会到来,而且规模会更大。”
他转过头,看着艾伦,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忧虑和一丝近乎绝望的坚定:“斯托姆阁下,我们撑不了太久。暴风城承诺的援军……依旧杳无音信。我们必须依靠自己,利用这里的一切——每一块石头,每一个能拿起武器的人。”
就在这时,一阵喧哗从镇子入口处传来。一名守备队士兵领着几个穿着打扮与当地守军截然不同的人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个穿着华丽镶金边盔甲、下巴抬得高高的年轻人类军官,他身后跟着几名看起来同样倨傲的护卫。他们的盔甲光洁如新,与湖畔镇守军满身的泥污和破损形成鲜明对比。
“我是威利克斯中尉,奉暴风城军情七处之命,前来评估赤脊山战况并……协助防御。”年轻军官掏出一份文件,漫不经心地向着所罗门队长晃了晃,目光却落在艾伦身上,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这位就是传闻中解决了迪菲亚问题的‘英雄’学徒?看来情况比报告中描述的更……混乱。”
他的语气让所罗门队长皱紧了眉头。“威利克斯中尉,感谢暴风城的关注。但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士兵、武器和补给,而不是评估。”
“秩序和正确的战术才是取胜的关键,队长。”威利克斯中尉打断他,语气带着居高临下的教训意味,“我观察了你们的布防,过于保守被动。我们应该主动出击,拔掉兽人在附近山区的几个前哨,展示联盟的力量!”
“主动出击?”所罗门的声音因愤怒而提高,“我们兵力不足,固守尚且艰难!主动出击等于送死!那些兽人不是迪菲亚暴徒,他们……”
“正是因为对手强大,才更需要果断的军事行动来震慑!”威利克斯毫不退让,“我已经决定了。明天,我将亲自带领一队人马,清剿西北方向那个废弃矿洞附近的兽人巡逻队。斯托姆阁下,”他转向艾伦,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命令口吻,“你的勇武我已经听闻,希望你和你的人能配合这次行动。”
艾伦看着这个养尊处优的军官,看着他眼中那种对战争浪漫化的想象和对本地守军鲜血换来的经验的漠视,一股怒火在他心中升腾。这简直和阿尔顿的偏执如出一辙,只是披着贵族傲慢的外衣。
“中尉,”艾伦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认为所罗门队长的判断是正确的。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稳固防线,保护湖畔镇。贸然出击,只会造成无谓的伤亡。”
威利克斯中尉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是在质疑我的判断,学徒?别忘了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是圣光的践行者,是这里的防御者之一。”艾伦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目光,“我的职责是保护生命,而不是用士兵的鲜血去换取虚无的‘震慑’。”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所罗门队长正要开口缓和,凄厉的警报钟声突然划破雨幕,从镇子南面的了望塔传来!
“敌袭!大量兽人!从止水湖南岸过来了!”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威利克斯中尉的傲慢瞬间被惊愕取代。
“准备防御!所有人各就各位!”所罗门队长嘶吼着,顾不上争吵,转身冲向围墙。
艾伦深深看了威利克斯一眼,抓起“保护者之剑”,金色的光芒再次于剑身燃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炽烈。他冲向指定的防御段,内心的愤怒与对兽人凶残的认知,化为了最坚定的战意。
这一次,兽人的进攻不再是小队劫掠。黑压压的一片,至少上百名黑石兽人,如同绿色的潮水般涌过止水湖的浅滩,咆哮着冲向湖畔镇脆弱的木墙。他们扛着简陋但坚实的攻城槌,还有几名兽人萨满在队伍中挥舞着图腾,嗜血术的红光笼罩着前方的战士,让他们变得更加狂暴。
“放箭!”
箭雨倾泻而下,但落在皮糙肉厚又受到邪能强化的兽人身上,效果甚微。攻城槌开始猛烈撞击木质大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巨响。守备队士兵们用长矛从墙垛的缝隙中拼命刺击,不时有士兵被兽人投掷的飞斧或萨满的闪电箭击中,惨叫着从墙上跌落。
艾伦站在墙头,圣光在他手中凝聚成惩戒的光束,精准地轰击在扛着攻城槌的兽人身上,将其击倒。但立刻就有更多的兽人补上。他看到威利克斯中尉和他的护卫也在另一段围墙奋战,那名年轻军官此刻脸上早已没了傲慢,只剩下战斗的狰狞和一丝慌乱,他的华丽剑术在兽人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大门要撑不住了!”有人绝望地大喊。
木门在一次次撞击下开始破裂,碎木飞溅。
“退守第二道防线!依托房屋节节抵抗!”所罗门的声音已经嘶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熟悉粗犷的怒吼从镇子后方传来,甚至压过了战场喧嚣:
“艾伦小子!坚持住!矮人来了!”
是布雷恩·铜铃!他骑着一只步伐稳健的山羊,身后跟着十几名同样骑着山羊、留着大胡子、装备精良的矮人火枪手!他们如同一道钢铁洪流,从侧翼狠狠撞进了攻门的兽人队伍中!
“为了卡兹莫丹!”布雷恩狂吼着,手中的双管猎枪(看来他回铁炉堡果然搞到了新家伙)同时喷出两道火舌,将一名兽人小头目打得倒飞出去。矮人火枪手们排成射击队列,精准而密集的弹雨瞬间放倒了一片兽人,打乱了他们的阵型。
这支援军来得太及时了!守军士气大振!
“开门!反击!”艾伦抓住机会,大声下令。
残破的大门被从内部推开,艾伦一马当先,率领着所有还能战斗的守军,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出了围墙!圣光在他周身形成耀眼的光环,他如同金色的利刃,切入绿色的潮水之中。“保护者之剑”每一次挥动,都带着净化邪恶的决绝,将面前的兽人连人带武器斩断。
布雷恩和他的矮人火枪手们提供了致命的远程支援,同时矮人们强悍的近战能力也丝毫不逊于兽人。威利克斯中尉似乎也被这绝地反击的勇气感染,带领着他的护卫奋力冲杀,试图洗刷之前的耻辱。
战斗进入了最惨烈的巷战阶段。每一座房屋,每一条街道都在争夺。兽人的凶残在绝境中彻底爆发,他们甚至不顾友军,使用范围性的震荡波和烈焰震击。一名矮人火枪手被兽人萨满的熔岩爆裂击中,瞬间化作焦炭;威利克斯的一名护卫被狂暴的兽人战士用链枷砸碎了头盔……
艾伦的圣光几乎消耗殆尽,全凭一股意志在支撑。他的盔甲上布满了划痕和凹痕,鲜血浸透了他的内衬,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在一次与一名狂暴的兽人剑圣交锋时,对方的奥金斧险些将他开膛,幸亏布雷恩及时一枪打偏了斧刃。
最终,在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后,兽人的攻势被击退了。绿色的潮水缓缓退去,在湖畔镇外围留下了数十具尸体,但镇子内部也已是满目疮痍,伤亡数字触目惊心。
艾伦拄着剑,站在一片狼藉的街道中央,布雷恩走到他身边,红胡子被硝烟和血迹染得发黑。
“看来我来得还不算太晚,小子。”布雷恩的声音也带着疲惫,但眼神依旧明亮。
艾伦看着周围燃烧的房屋、死去的战士和哭泣的平民,缓缓地摇了摇头。他看到了威利克斯中尉,那个年轻的军官正呆呆地看着一名为他挡刀而死的护卫,脸上的傲慢荡然无存,只剩下茫然与悔恨。
击退敌人,守住了家园。但这胜利,是用何等惨重的代价换来的?黑石兽人的凶残,远超他的想象。而联盟内部的傲慢与迟钝,同样令人心寒。
他的圣光,在绝对的暴力与残酷的现实面前,似乎依旧渺小。守护之路,漫长而艰辛。
惨烈的胜利之后,湖畔镇满目疮痍。布雷恩的及时支援挽救了危局,但也揭示了黑石兽人更大的威胁。威利克斯中尉的傲慢被现实击碎,而艾伦的圣光在经历了最残酷的考验后,似乎触摸到了更深层的力量——治愈。面对潮水般涌来的伤者,他能否将圣光化为抚慰伤痛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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