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养妖?”
裴三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尾椎骨爬上了天灵盖。
他办过无数的案子,见过杀人越货的盗匪,见过图谋不轨的逆贼,也见过装神弄鬼的骗子。但“养妖”这两个字,已经彻底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真人,我该怎么做?”裴三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敬畏与依赖。
顾长生端起桌上的清茶,轻轻抿了一口,借此来掩饰自己催动神通后的一丝眩晕。
“那些纵火犯,口中念诵‘米尊者’,”顾长生的声音平静而清晰,“顺着这条线,去查。”
“米尊者……”裴三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精光一闪,“我明白了!是‘五斗米教’!”
“此教近半年来在长安城西的贫民窟里声势浩大,专收那些流民乞丐,每日设粥棚施粥,信徒众多。
我只当他们是寻常的民间教派,想借机敛财,未曾想……”
“去吧。”顾长生下了逐客令,“记住,只看不做。你需要知道的,不是他们的教义,而是他们的‘根’在哪里。蛇打七寸,若只惊动了蛇身,它便会立刻缩回洞里。”
“卑职……遵命!”裴三恭敬地行了一礼,转身大步离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郭子仪有些担忧地问道:“天师,此人……可靠吗?”
顾长生放下茶杯,淡淡道:“一个心中尚存一丝善念的恶人,远比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更值得信任。”
……
半日后,长安,西市,平康坊外。
这里是长安城最繁华的商业区与最肮脏的贫民窟交界的地方,是盛世大唐光鲜外袍下,被虱子和污垢爬满的里衬。
裴三换上了一身满是补丁的麻布短打,脸上抹了些锅底灰,瞬间就从一个令人生畏的不良帅,变成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在底层挣扎求生的苦哈哈。
他穿行在拥挤而泥泞的巷道里。
空气中,汗臭、馊水、牲畜粪便和廉价脂粉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味。
两旁低矮的土坯房歪歪斜斜,仿佛随时都会倒塌。
衣衫褴褛的孩子在污水横流的地上追逐嬉闹,目光麻木的妇人坐在门口缝补着破烂的衣物,眼神空洞的男人则三五成群地蹲在墙角,像一群失去了活力的野狗。
这就是长安的另一面。没有诗酒风流,没有金戈铁马,只有最原始、最沉重的生存压力。
这里,是民怨滋生的温床。
裴三的目标很明确——“五斗米教”的粥棚。
他远远地就看到了。在一片开阔地上,几口大锅热气腾腾,一群穿着统一灰色短褂的教徒正在施粥。
数百名流民和乞丐排着长长的队伍,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期盼。
“米尊者慈悲,普度众生!”
“赞美米尊者,赐我食粮,予我永生!”
队伍的最前方,几个看似是“五斗米教”小头目的教徒,正大声地带领着众人呼喊口号。
裴三没有去排队。他那双毒辣的眼睛,像鹰隼一样,在人群中来回扫视。
很快,他便发现了诡异之处。
那些呼喊口号最响亮、神情最狂热的信徒,并非他想象中那样面黄肌瘦。
恰恰相反,他们个个面色异常红润,双目炯炯有神,精神亢奋到了极点,与周围那些麻木、虚弱的普通流民,形成了鲜明对比。
乍一看,他们像是吃饱了饭、养足了精神的壮汉。
但裴三混迹市井多年,见过太多靠透支身体换取一时风光的赌徒和亡命徒。
他一眼就判断出,这种“红润”,根本不是健康的颜色,而是一种……精气被过度燃烧后,浮于表面的虚火!
就像一根蜡烛,在熄灭前,火焰会猛地窜高一下。
这些人,正在被什么东西,从内而外地……榨干!
他的目光,顺着一个喊得最卖力的信徒的脖子,缓缓下移。
然后,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在那人的脖颈侧面,靠近衣领的地方,有一颗几乎看不见的、米粒大小的、乳白色的皮肤凸起。
不!不止他一个!
裴三迅速扫视其他人。他发现,几乎所有那些精神亢奋的“虔诚信徒”,在他们手腕、脖颈、耳后等不易被察觉的地方,都有着同样的一颗“米粒”!
是“瘿”!
和那具干尸身上的东西,一模一样!只是,这些还只是最原始的“种子”形态!
裴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升起。
“五斗米教”的粥,有问题!
他们施舍的不是米,是毒!是一种能将人变成妖物“粮仓”的……恐怖?????种!
就在此时,一名负责维持秩序的教徒似乎察觉到了裴三那过于锐利的目光。
他走了过来,眼神不善地盯着裴三:“新来的?不排队领粥,在这贼眉鼠眼地看什么?”
裴三立刻收敛心神,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容:“这位大哥,我刚来长安,听说米尊者慈悲,想来投奔……”
“投奔就去后面排队!再敢乱瞅,把你眼珠子挖出来!”那教徒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周围的信徒也纷纷投来敌视的目光,他们的眼神狂热而偏执,仿佛裴三是什么异教徒。
裴三不敢再多做停留,他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他低着头,混入人群,凭借高超的身法,很快便从另一条巷子脱身。
他没有立刻回报,而是钻进了贫民窟更深处的一个破败的土地庙。
夜幕降临。
一名跛着脚、浑身脏兮兮的老乞丐,一瘸一拐地溜了进来。他是裴三埋在西市多年的线人,外号“瘸子张”。
“三爷,您找我?”瘸子张的声音压得很低。
“嗯,”裴三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子丢给他,“我问你,‘五斗米教’,你知道多少?”
瘸子张接过银子,脸上露出贪婪的笑容,但一提到“五斗米教”,他的眼中却闪过一丝恐惧。
“三爷,您可别去招惹他们。那帮人……邪乎得很!入了教的,没几天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力气大得能扛起两袋米,就是……脑子不太好使,整天神神叨叨的。”
“我问你,他们的米,从哪来?”裴三沉声问道。
瘸子张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手里的银子,才凑到裴三耳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
“这个……小的也不太清楚。但小的见过好几次,每到三更天,他们都会赶着几辆蒙着黑布的板车,从城西那家废弃的‘赵氏染坊’里运东西出来。那车……沉得很。”
“赵氏染坊?”裴三的眼中,精光一闪。
他知道那个地方。那里因为闹鬼,早已荒废了十几年,是西市有名的凶地。
瘸子张仿佛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声音都在发抖:
“对!就是那儿!而且……而且小的有一次斗胆凑近了些,闻到那黑布下面……透出来的,不是米味儿……”
“是什么?”裴三追问。
瘸子张的牙齿开始打颤,脸上满是恐惧,他死死地压低声音,说出了那句让裴三浑身汗毛倒竖的话:
“是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喜欢大唐炼妖师,开局融合三足金乌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大唐炼妖师,开局融合三足金乌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