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宏在易县以雷霆手段肃清内奸、打通粮道的消息传回京城，赵珩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片刻。然而，帝国疆域辽阔，烽烟四起，一处的安稳往往意味着另一处的危机正在酝酿。
就在杜宏于北境门户易县挥动屠刀的同时，远在数千里之外的江南，一场新的风暴已悄然成形。
金陵，留守府邸。
曾经的江南繁华之地，在经历杜宏的“刮骨疗毒”后，表面虽已恢复秩序，但水面之下，被强行压制的怨恨与恐惧，如同地底奔涌的岩浆，寻找着任何一个可能喷发的裂口。
留守副使、暂代杜宏处理江南事务的周廷玉，正对着一封密信愁眉不展。信是他在江宁府的心腹送来的，内容让他心惊肉跳。
“大人，江宁、苏州等地，近日有诸多流言蜚语，谓杜尚书在京城已失圣眷，因其酷烈引得朝野共愤；又言北境磐石堡已破，张焕将军殉国，北狄不日将南下；更有甚者，暗中串联，言镇西王‘靖难’乃顺天应人之举，江南富庶，当早做打算，不可为暴君殉葬……”
周廷玉是杜宏一手提拔起来的干吏，能力不俗，也深知江南局面之脆弱。杜宏这根定海神针一走，那些被强行压下去的牛鬼蛇神，果然又开始冒头了。这些流言恶毒至极，不仅动摇民心，更是在挑拨江南与朝廷的关系！
他立刻下令加强巡查，弹压流言，抓捕了几个散布谣言的活跃分子。但效果甚微，流言如同瘟疫，一旦扩散，便难以根除。而且，他隐隐感觉到，这次流言的背后，似乎有一股比之前世家余孽更有组织、更狡猾的力量在推动。
果然，数日后，更大的乱子爆发了。
先是江宁府三县数千渔民因官府新颁的“战时渔课”过重，围堵县衙，与官差发生冲突，死伤数人。紧接着，苏州最大的织造工场近万名织工，因工钱被克扣、米价飞涨而罢工，并冲击当地官仓！乱象如同野火，迅速在江南几个富庶州府蔓延开来。
表面上看，这是官逼民反，是民生困苦导致的必然结果。但周廷玉却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渔课新政尚在商议，并未正式推行；织工工钱克扣之事查无实据，更像是有人故意煽动；而那飞涨的米价，更是蹊跷，江南本为鱼米之乡，近期也无特大灾荒，何来如此剧烈的波动？
这绝非简单的民变！这是一场有预谋、有组织，旨在搅乱江南，切断朝廷财赋重地，甚至可能呼应西线叛乱的阴谋！
周廷玉一面紧急调兵弹压，稳定秩序，一面以六百里加急，将江南骤变的详细情况火速呈报京城，并向北方的杜宏发出求援信号。
奏报和求援信几乎是同时送到了京城养心殿和易县杜宏的临时行辕。
赵珩看着周廷玉的奏报，脸色铁青。江南！又是江南！杜宏刚刚稳定北境粮道，江南这个钱袋子竟然又起火了！若江南有失，朝廷财赋断绝，前方数十万大军立刻就会陷入无粮无饷的绝境！
“废物！周廷玉就是个废物！”赵珩难得地失态，将奏报狠狠摔在御案上，“杜宏才离开几日？他就把江南搞成这个样子！”
沈文周在一旁忧心忡忡：“陛下息怒。此事绝非寻常民变，观其手法，狠辣老练，背后必有高人操纵，意在牵制朝廷，呼应西线叛军。周廷玉能稳住大局已属不易，当务之急，是尽快派得力之人，前往平乱。”
“派谁？杜宏在北境分身乏术！朝中还有谁可当此任？”赵珩焦躁地踱步。
而易县这边，杜宏看罢周廷玉的求援信，眼中寒光四射。他比赵珩更了解江南，也更清楚这波乱潮的险恶用心。这不仅仅是煽动民变，这是在挖帝国的根！
他立刻铺开纸笔，却不是写给皇帝请命回江南，而是直接写给周廷玉，以及江南各州府他信得过的旧部。
信中没有任何安抚之词，只有一道道冰冷彻骨的指令：
“一，乱民之首，无论缘由，立斩不赦，传首各地以儆效尤！参与冲击官衙、官仓者，一律重处，绝不姑息！”
“二，即刻查封所有哄抬米价之奸商仓廪，粮米充公，平价售予百姓，主事者下狱严审，追查背后指使！”
“三，动员所有力量，严查流言源头，凡有散布动摇民心、诋毁朝廷言论者，视同通敌，格杀勿论！”
“四，各州府驻军即刻进入战时戒备，凡有异动，先斩后奏！”
“五，启用‘暗桩’，名单如下……，令其不惜一切代价，查明此次叛乱背后主谋及与外界联络渠道！”
写罢，他唤来亲信，沉声道：“以最快速度，将此信送至周廷玉手中！告诉他，江南若乱，我杜宏第一个砍了他的脑袋祭旗！让他按我说的做，天塌下来，有我杜宏顶着！”
他没有向皇帝请示，因为他知道，此刻的江南，需要的是最快、最狠的镇压，而不是层层上报、来回扯皮的公文。他要用他在江南残留的余威和布下的暗棋，以血与火，强行将这刚刚燃起的叛火，扑灭在燎原之前！
信使带着杜宏那封杀气腾腾的手令，绝尘而去。
杜宏则再次望向南方，目光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落在了那片烟雨朦胧、却即将再染血色的土地。
“看来，有些人，是觉得我杜宏的刀，还不够快。”他低声自语，语气中的寒意，让身旁的缇骑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江南惊变，北境烽火，西线鏖兵……帝国的三处命脉，同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而杜宏，这个被皇帝倚为肱骨，也被无数人视为酷吏的老人，正以其独有的方式，试图以一己之力，稳住这即将倾覆的江山。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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