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王翠环端来热茶,轻声安慰:莫要忧心,孩子们自有他们的福分。
铜火锅的炭火渐弱,殿内的热气却因凝重的气氛愈发灼人。
朱棣挥退殿中所有侍从,鎏金烛台上的火苗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在青砖地上扭曲成威严的图腾。
把门关上。老皇帝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柳雨嫣握着银匙的手微微一颤,汤汁顺着匙沿滴落在桌布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朱明远与朱骁对视一眼,少年朱骁率先打破沉默:老伯可是还有什么考校?他拍了拍腰间的软鞭,若是骑马射箭,我现在就能...
且慢。朱棣举起枯瘦的手,浑浊的眼珠转向朱明远,太祖皇帝起于微末,最是体恤百姓。若你主政一方,如何让治下子民安居乐业?
话音未落,他突然剧烈咳嗽,指节重重叩击桌面:莫说空话,要用诗句答咱!
朱明远垂眸思索,月白长衫下的身影却依旧挺直如松。
殿外忽起夜风,卷起窗棂上的纱幔,他忽然开口,声音清朗如晨钟:垅亩耕耘苦,仓廪愿满盈。减税除徭役,户户有歌声。
这五言绝句一出,柳雨嫣手中的茶盏当啷作响——这分明是朱允炆上个月教他们的新政十策精髓。
朱棣抚掌大笑,震得案上酒盏里的琼浆泛起涟漪:户户有歌声他猛地转头盯着朱骁,你既想征战四方,可知一将功成万骨枯?且作两首战诗,
一首写金戈铁马,一首写生灵涂炭!若写不出...
老皇帝的目光扫过少年腰间的软鞭,便说明你只配做个莽夫!
朱骁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抓着酒壶仰头灌下烈酒。
殿内死寂得能听见铜鼎中残余汤汁的咕嘟声,就在柳雨嫣的心提到嗓子眼时,
少年突然将酒壶重重砸在桌上:第一首!铁马嘶风夜渡关,弯刀映月血光寒。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他扯动软鞭在空中甩出炸响,这是我要的战场!(诗是抄来的)
不等众人反应,朱骁又抓起案上的狼毫,饱蘸浓墨在宣纸上狂草:第二首!烽火连村墟,白骨蔽荒丘。将军犹奏凯,谁闻哭声愁?
字迹力透纸背,最后一笔甩出的墨点溅在朱棣的衣襟上,却换来老皇帝震颤的喝彩:好!好个谁闻哭声愁
朱棣颤抖着抚摸宣纸上的字迹,浑浊的眼泪滴落在二字上,当年靖难...亦是这般光景啊...
朱允炆悄悄按住柳雨嫣发凉的手,却见她望着两个孩子的眼神中既有骄傲又有担忧。
殿外传来更鼓声,已是三更天。
朱棣突然撑着龙纹拐杖起身,脚步虚浮却仍不失威严:明日巳时,校场之上,朕要亲眼见你们的骑射!
他摇晃着指向朱明远怀中的医书,你且带着它,若朕不慎坠马...便看你是否有妙手回春之能!
夜风卷着寒意涌入殿内,吹灭了两盏宫灯。
朱骁望着朱棣离去的背影,突然低声问:父亲,那老伯...真的只是个普通老者?
朱允炆与柳雨嫣对视一眼,没有回答。
铜火锅里最后一块木炭突然爆开火星,照亮墙上若隐若现的蟠龙浮雕——那正是帝王居所独有的纹饰。
那边,朱棣躺在金丝楠木龙榻上,辗转反侧。
帐幔上绣着的五爪金龙在烛火摇曳下,仿佛也跟着他的思绪游走。
朱骁挥鞭的英姿与朱明远吟诗的沉稳,交替在他脑海中浮现。
“这朱骁...他喃喃自语,苍老的声音在空旷的寝殿里回荡,虽有朕当年的豪情,却少了几分谋略,恐难担治国之重任。
想到朱明远,朱棣的眼神柔和起来。那个少年从容应答的模样,让他想起了大哥朱标——那个温文尔雅、仁厚贤德的太子。
若大哥朱标还在...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榻边的龙纹,大明的江山,或许会是另一番光景。
但很快,他的眉头又皱起:若朱明远只是纸上谈兵,毫无武艺,终究难当大任。
与此同时,朱允炆和柳雨嫣的寝宫里,烛火彻夜未熄。
柳雨嫣握着丈夫的手,声音里满是担忧:明日校场比试,也不知孩子们能不能行。
朱允炆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叹了口气:明远心思细腻,应当能随机应变;只是朱骁...他摇了摇头,想起少年莽撞的性子,不禁有些担心。
而两个孩子的房间里,却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朱骁一沾枕头就鼾声如雷,白天在宴会上的兴奋劲儿还未褪去。
朱明远却睁着眼睛,望着窗外的月亮发呆。十二岁的少年,此刻却有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忧虑。国家大事...
他低声呢喃,为何要落到我们身上?想到父亲朱允炆坎坷的经历,他的眼眶不禁有些发酸。
但很快,他又想起母亲柳雨嫣的坚强。我是她的孩子,他握紧拳头,我不能退缩。辗转反侧许久,他终于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校场上已是人声鼎沸。朱棣顶着两个黑眼圈,坐在校场首位。他强撑着精神,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全场。
当看到朱明远和朱骁精神抖擞地走进校场时,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期待。
这场比试,不仅是对两个少年武艺的考验,更是决定大明未来走向的关键一战。
三通战鼓如惊雷炸响校场,朱骁早已按捺不住,不等监考官宣令,便如离弦之箭冲向箭靶区。
他足蹬乌金云纹靴,玄色劲装在晨风中猎猎作响,腰间软鞭此刻化作箭囊背带,衬得少年英姿勃发。
且慢!朱棣突然抬手,浑浊的眼珠闪过精光,寻常射靶不过雕虫小技,取咱那九转连环靶话音未落,数十名太监抬出三层镂空靶架,每层靶心
皆可转动,最内圈红心不过铜钱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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