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下那转瞬即逝的冰冷气息，如同在平静湖面投下的一粒冰屑，在王二娃心中漾开细密的涟漪。他没有声张，甚至没有立刻告诉铁蛋。高桥的触角依旧灵敏，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打草惊蛇。
他将这份警惕压在心底，日常依旧指导战士们活动筋骨，调理旧伤，只是暗中将“洞察”之力运用得更加频繁，感知的范围也悄然扩大。他像一头蛰伏的猎豹，在恢复体力的同时，耐心擦拭着新生的感官利爪。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铁蛋带着一身尘土和疲惫从外面回来，脸色比往日更加凝重。他屏退旁人，独自来到槐树下，蹲在王二娃面前，抓起地上的土块又松开，反复几次，才压低声音开口：
“二娃，情况不太对劲。”
王二娃抬起眼，示意他继续说。
“我按你说的，留意那些‘材料’的动向。派出去的几个侦察小组反馈，最近确实有几个靠近敌占区的偏远村落，上报了人口失踪的情况，人数不多，都是青壮，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伪保长也只说是‘征夫’，但去向不明。”铁蛋语速很快，“更怪的是，我们设在几条秘密运输线附近的观察点报告，近期有一些伪装成运粮或运柴的马车队，走的路线很绕，而且护卫格外严密，不像是普通物资。”
“有没有异常气味？”王二娃突然问。
铁蛋一愣，仔细回想了一下：“有一个小组提到，他们在跟踪一队马车时，隔着老远，好像闻到过一股……有点像铁锈和药水混合的怪味，很淡，风一吹就没了。当时没太在意。”
铁锈和药水……王二娃眼中精光一闪。这与他那夜捕捉到的冰冷气息隐隐对应。
“还有，”铁蛋凑得更近，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支队转来军区敌工部的绝密情报，他们在破译的日军电文中，多次发现一个代号——‘零号样本’！发送和接收的权限极高，而且所有相关电文都在近期被集中销毁了，我们只截获到碎片。专家判断，这个‘零号样本’，很可能就是高桥所有实验的核心关键！”
零号样本？王二娃的心脏猛地一跳。是某种原始毒株？还是……一个特殊的“活体材料”？
“高桥最近异常安静，恐怕不是在舔伤口，而是在全力运作，转移或者……升级他的‘核心’！”铁蛋得出了和王二娃相似的结论，语气焦急，“我们必须做点什么！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得逞！”
王二娃沉默片刻，缓缓站起身。他走到老槐树下，伸出手，抚摸着粗糙的树皮，感受着其下缓慢流淌的生命力。他的“洞察”之力自然而然地延伸出去，掠过树皮，渗入泥土，感知着这片土地细微的震颤和气息流动。
忽然，他手指在某一道不起眼的、深嵌入树皮的陈旧斧痕上停住。那不是新伤，但就在刚才，他附着其上的一丝感知，捕捉到一缕极其微弱的、与那夜类似的冰冷残留！这痕迹，像是很久以前砍柴人所留，但这残留……说明最近有携带那种气息的人或物，近距离接触过这棵树！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扫视四周。暮色中，山村静谧，炊烟袅袅，一切如常。但他的“洞察”之力已如同张开的蛛网，捕捉着空气中任何不和谐的波动。
“通知还能动的弟兄，”王二娃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带上家伙，轻装。我们不去找他的老巢，我们去……截他的‘信使’。”
“信使？”铁蛋疑惑。
“那些运输队，那些失踪的人，都是烟雾。”王二娃目光锐利，指向东南方向，那是他之前捕捉到异常气息的方向，“高桥真正在转移的，是那个‘零号样本’。他不会走大路，也不会用明显的队伍。一定会有一条我们不知道的、极其隐秘的路径。”
他顿了顿，感受着虚空中那点稳定燃烧的星火，以及肩胛下那几点顽强闪烁的光点。
“我的‘眼睛’，或许能找到它。”
是夜，月隐星稀。王二娃、铁蛋，以及精心挑选出的五名伤势较轻、身手最好的战士，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然离开了山村。他们没有走常规路线，而是由王二娃引领，凭借“洞察”之力对环境中残留的、那丝若有若无的冰冷气息的微弱感应，在崎岖难行的山脊与密林间穿行，朝着一个未知的目的地，开始了无声的潜行。
鹰已离巢，利爪初探。这一次，他们要在这迷局之中，抓住那最关键的一缕线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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