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坑底部的死寂被陈博士凄厉的惨叫打破，又迅速归于一种更令人窒息的压抑。陆战北一步步走向被军刺钉在晶簇上的陈博士，每一步都带着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煞气，仿佛从地狱归来的修罗。
沈清辞昏迷不醒，被他小心地安置在一旁相对平整的地面上，肩胛处的伤口虽已止血，但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然而，在她意识深处，那片破碎的灵魂空间却并未沉寂。那道稳定下来的、边缘闪烁着青紫光泽的裂隙，如同一个初生的黑洞，缓缓旋转，自主地汲取着外界稀薄的能量，修复着空间本身的创伤，甚至……隐隐拓宽着空间的边界。
“说。”陆战北在陈博士面前站定，声音不高，却带着冰碴，仿佛能冻结人的血液。他没有去拔那柄将军刺，只是用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盯着对方。
陈博士疼得浑身哆嗦，冷汗和血水混在一起，浸透了他残破的研究服。他看着陆战北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纯粹的杀意，心理防线终于彻底崩溃。
“我说……我说……”他嘶哑着，断断续续地开始交代，“‘烛龙计划’……是‘冥河’的前身，更早……更不成熟……旨在利用……陨星核心能量……直接改造人体，创造……完美战士……你是唯一的……长期存活体……但能量极不稳定……有暴走和反噬风险……”
陆战北面无表情地听着，仿佛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只有紧握的拳头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后来……计划受阻……转向‘冥河’……研究能量特性……制造衍生武器……和可控的……次级强化体……”陈博士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远处光芒黯淡的“冥河之心”，又恐惧地看了一眼昏迷的沈清辞，“她……她不一样……她体内的能量……能中和……甚至……驾驭‘冥河’之力……是钥匙……是完美的容器……”
钥匙？容器？
陆战北的眼神骤然变得更加幽深。
就在这时，上方传来了绳索摩擦和队员急促的呼喊声：“陆队！你们怎么样？”
是天坑上面的队员解决了残余敌人，下来接应了。
陆战北迅速收敛心神，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他猛地拔出军刺，不顾陈博士杀猪般的惨叫，简单粗暴地给他止了血，像拖死狗一样将他拽起。
“带他上去，严密看管。”陆战北将陈博士扔给下来的队员，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他转身，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沈清辞打横抱起。她的身体很轻，抱在怀里几乎感觉不到重量，那苍白的脸色和肩胛处被简单包扎后依旧渗出的血迹，刺得他眼睛生疼。
一种从未有过的、混杂着愧疚、担忧和某种难以言喻情绪的感觉，在他冷硬的心湖中漾开一圈涟漪。是她，在最后关头，用身体为他挡下了致命一击；也是她，身上爆发的奇迹，扭转了近乎必死的局面。
队员们看到矿坑底部的景象和重伤的沈清辞，都面露震惊，但训练有素地没有多问，迅速执行命令。
撤离过程很顺利。或许是“冥河之心”受到那奇异光芒的影响，或许是影先生逃走时带走了剩余力量，再未遇到像样的抵抗。
返回前哨的路上，陆战北一直抱着沈清辞，没有假手他人。他能感觉到她体内那股奇异的力量正在缓慢而稳定地运转，修复着她的伤势，滋养着她的生机。这让他稍微安心，但心底的疑虑却更深了。
安顿下来后，陆战北第一时间联系了“春苗”总部，汇报了此次行动的惊人收获与惨重代价，重点提及了“烛龙计划”的渊源、陈博士的供词，以及沈清辞那至关重要的、能够影响“冥河”能量的特殊能力。
他知道，这份报告上去，沈清辞在组织眼中的价值将提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随之而来的，可能是更严密的保护，也可能是……更深的觊觎和审视。
沈清辞是在一天后醒来的。
意识回归的瞬间，首先感受到的不是肩胛的剧痛，而是灵魂空间那焕然一新的景象！空间的范围似乎扩大了一圈，原本只是泉眼和沃土的区域，边缘处多出了一片朦胧的、被青紫色光晕笼罩的未知地带，那道稳定的裂隙如同门户般矗立在那里，缓缓吞吐着能量。灵泉似乎也更加充盈活泼，散发着更强的生机。
她心念微动，一丝精神力探入那青紫色光晕，立刻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既熟悉（来自“冥河”）又陌生（经过空间转化）的庞大能量，温顺而可控。
这……是因祸得福？空间进化了？
“你醒了。”低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沈清辞转头，看到陆战北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他似乎简单清洗过，换上了干净的作战服，但眉宇间的疲惫和肋部包扎的痕迹无法掩盖。他的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有关切，有探究，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沉重。
“我们……出来了？”沈清辞的声音有些干涩。
“嗯。”陆战北递给她一杯温水，看着她小口喝下，才缓缓道，“陈博士被捕，影先生逃脱。任务……算完成了一半。”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依旧苍白的脸上，语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谢谢你……救了我。”
沈清辞动作一顿，抬起眼睫。她想起了矿坑底部那奋不顾身的一撞，想起了意识消散前感受到的、他怀抱的温度和那声嘶哑的“清辞”。
“职责所在。”她垂下眼帘，掩饰住眼底的波澜，用了和他曾经一样的话来回应。
陆战北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你的伤需要静养。总部命令，我们在此休整，等待后续指示。”他站起身，“关于‘烛龙计划’……等你身体好一些，我会告诉你。”
他没有回避，选择了坦诚。
沈清辞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情复杂难言。那道“小心烛龙”的警告依旧萦绕心头，但矿坑底部的生死与共，他此刻的坦诚，又让她无法再简单地将他置于对立面。
她轻轻抚摸着手腕上那圈纳米钢丝留下的细微痕迹，又感应着灵魂空间内那道神秘的裂隙。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冥河”背后的势力尚未完全浮现，陆战北的过往如同一个谜团，而她自己这进化的空间和能力，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但至少，他们还活着，并且，从那绝境中，带回了一丝照亮黑暗的微光，和……一个可能需要重新审视的，战友。
窗外的西南雨林，依旧郁郁葱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沈清辞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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