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过汝水,踏入颍川地界,邓安明显感觉到一种与郎陵迥异的氛围。
如果说郎陵是边地军镇的质朴与紧绷,那么颍川则透着一股沉淀已久的文雅与从容。
这里的土地似乎更显肥沃,田野间阡陌纵横,稼穑井然,虽同样历经战乱,但恢复的生机似乎更为旺盛。
通往襄城县的官道较为平整,车马行人络绎不绝。
有赶着牛车的农夫,有挑着担子的货郎,有骑着驴、带着书童的士人,甚至还能看到几辆装饰雅致的马车,帘幕低垂,不知是哪家的女眷或名士。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青草、牲畜以及淡淡炊烟混合的气息,这是最纯正的古代田园味道。
“这才有点‘行走在历史中’的感觉嘛。”
邓安深吸一口气,放慢了马速,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他刻意避开了大队商旅走的繁忙主干道,选择了一些看起来更有生活气息的路径。
路旁的村落多以黄土夯筑的围墙为主,茅草或瓦片覆顶,鸡犬之声相闻。
偶尔能看到高大的坞堡,矗立在视野开阔处,墙垣上隐约可见巡守的私兵,显示着地方豪强的实力。
一些重要的路口或桥梁旁,还能看到残破的汉代亭燧遗迹,无言地诉说着曾经的帝国秩序。
接近襄城县城时,人流愈发密集。
城墙比起郎陵要高大雄伟许多,饱经风霜的墙砖上爬满了青苔,城门洞开,守城的兵士看上去也较为松懈,只是例行公事地检查着入城车辆,对邓安这样一副士子打扮的人更是懒得过多盘问。
缴了少许入城税,邓安牵着马步入城中。
霎时间,一股喧嚣而充满生活气息的声浪扑面而来。
街道两旁是密密麻麻的店铺和摊贩:
酒旗招展的酒肆里飘出醇厚的酒香;布庄门前挂着各色绢帛;铁匠铺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火星四溅;
还有售卖陶器、竹器、药材、食盐等各种商品的铺面。小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新鲜的葵菜、藿菜嘞——”
“刚出釜的粱饭,热乎着呐!”
“上好的襄城缣帛,光滑结实——”
“磨剪子嘞——锵菜刀——”
邓安像极了第一次进城的游客,眼睛都快不够用了。他尤其关注那些小吃摊。
他在一个老妪的摊前停下,花了几枚五铢钱,买了一块用荷叶托着的、热气腾腾的“糗糒”是一种炒熟的米麦干粮,口感粗糙但带着原始的谷物香气。
他又在一个冒着蒸气的摊子前,尝试了“蒸饼”,就着一碗淡淡的豆羹,吃得津津有味。
他还发现了一种用陶罐煨熟的“腩腊”,咸香有嚼劲,别有一番风味。
“虽然调味料匮乏,远远比不上吴老三的手艺,更别提现代美食,但这种原生态的味道,这种置身于真实古代市井的感觉,是任何现代仿古景点都无法比拟的。”
邓安一边啃着蒸饼,一边感慨。
他享受着这种慢节奏的“探店”乐趣,仿佛暂时忘却了军务、权谋和乱世的纷扰。
他信步由缰,穿过熙熙攘攘的市集,来到相对清静一些的城西区域。
这里能看到一些门楣较高、粉墙黛瓦的宅院,隐约能听到院内传来的读书声或琴音。
空气中似乎都飘荡着墨香与弦歌,无愧于颍川“士族渊薮”之名。
邓安甚至还找到了一家小小的书肆,里面不仅有常见的儒家经典,还有一些律法、算术乃至医卜星相之类的竹简和帛书。
他进去翻了翻,虽然大部分内容对他这个穿越者来说过于艰深或过时,但这种浸润在文化氛围中的感觉让他很是受用。
不知不觉,日头偏西。邓安玩了一整天,心满意足。
他在城西找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整洁的客舍住了下来,招牌上写着“悦来”二字,倒是古今通用。
安置好马匹,邓安向客舍那位四十多岁、面相和气的老板打听:“店家,请问可知颍川荀氏荀文若,如今可在城中?”
老板一边拨弄着算筹,一边笑道。
“客官也是来寻荀先生的?荀文若先生的大名,这颍川谁人不知?那可是我们颍川的骄傲!不过他如今是否在城中,小人却是不知。像他们这样的名士,时常外出访友,或是在城外别业清修,行踪不定。”
邓安点点头,并不意外,又问道:“那店家可曾听闻郭嘉郭奉孝,或是戏志才此人?”
老板皱起眉头,仔细想了想,最终摇摇头:“郭奉孝?戏志才?恕小人孤陋寡闻,确实不曾听闻。颍川名士众多,或许是小人未曾留意。”
邓安略感失望,但也能理解。郭嘉和戏志才此时可能名声未显,或者并非本地最顶尖的世家子弟,市井之人不知也属正常。
那老板倒是热心,又道:“客官若想碰碰运气,城东有家‘清谈茶舍’,是城中士子文人常去聚会清谈之所。荀先生若在城中,偶尔也会去那里坐坐,与友人论道。客官明日不妨去那里看看?”
邓安闻言,心中一喜,这倒是个有价值的线索。
“多谢店家指点!”
是夜,邓安躺在客舍简陋的床榻上,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更梆声和犬吠,回味着白日的见闻。
没有手机的夜晚格外宁静,也让他更能沉浸式地体验这穿越后的第一次“个人旅行”。
“清谈茶舍……明天就去那里蹲点!荀文若啊荀文若,能不能碰上,就看缘分了。”
带着一丝期待,邓安缓缓进入了梦乡,梦里似乎都是颍川的街市与书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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