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怒斥：“你什么意思？”
爷爷奶奶看好戏，二伯一言不发，手捧书卷读的津津有味，似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大伯母劝道：“老二媳妇，少说两句。”
二伯母还记恨着狐狸肛门呢，差点儿没给熏死，双手叉腰，一把甩开大伯母的手，大声嚷嚷：“意思很清楚，分粥要分给品行良好的人，贼偷不配，曹村正，你可要小心了，腊月二十四围了这么多人，正是贼偷下手的好时机。”
母亲双目喷火，恨不得撕烂二伯母的贱嘴，一口一个贼偷，分明是在说她的大儿子长乐。
长乐从前偷鸡摸狗不假，可已经受到过教训，改正了，对弟弟妹妹们好，对爹娘孝顺，哪里还听得一嘴一个贼偷，谁都不能骂他大儿子！
“我看你是卖了女儿，患上失心疯，乱咬人！”母亲狠狠还击。
二伯也没法装着读书了，这事儿原本就不光彩，要不是大灾之年，实在过不下去了，谁家会卖儿卖女？虽说全村人都知道，但还是要给老王家留点面子，仅仅背后议论，可母亲当众说出来，等于是撕破面皮。
二伯母愣住，乡亲们全都在看她，脸上火辣辣的疼，愤恨的看着母亲和王长乐，撒泼乱喊：
“我不管，王长乐是贼偷，绝不能在腊月二十四分粥，否则会坏了吉祥，坏了云溪村明年收成！”
王长乐暗道好狠，二伯母这是要用全村人来压他。
果然，全村一片哗然，三百多个乡亲们叽叽喳喳，老王家家长里短听听可以，谁对谁错跟他们也没关系，可若是真的影响到明年收成，那可是吃不饱饭的大事儿。
“唉，不能坏了吉祥啊。”
“是啊，我家就五亩地，收成不好，全家都得饿肚子。”
“长乐娘，要不今年就算了...”
母亲坚决不让，说什么都要分粥，一时间僵住，对面小四叔缩到爷爷奶奶身后，不敢抬头，身子抖个不停，全村人都在这儿，万一长乐娃说出当晚的真相可怎么办？难道自己还能否认吗？
也好，说出真相来也好，这些天来心里沉甸甸的，吃饭没劲儿，晚上睡不好觉，一闭眼脑子里就出现分家那天的画面，漫天大雪，长乐娃被抬在梯子上离开老家，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睛一辈子都忘不掉，说出真相，他会被戳脊梁骨，但却能睡个安稳觉了。
王长乐望向村正和村老们，来点作用啊，村正伯伯，你不出手，等我出手可是要死伤一大片的。
村正示意大家安静，开口道：
“长乐这孩子过去是做了点错事儿，但他完全改正了，这孩子前些天进大山狩猎，猎出来一个雉鸡，给我还有村老们分食，乡亲们，你们说这样的好孩子，分他一碗粥，会影响明年吉祥吗？会影响明年收成吗？”
村老们带头支持长乐，群情激愤。
“雪后首猎，村老分肉。”
“长乐这孩子，还记得云溪村百年规矩。”
“好孩子，真是好孩子。”
“王三哥，你家长乐真是好孩子啊，长大了。”
“谁再说长乐影响明年吉祥，我第一个跟他急！”
乡亲们毫不吝啬赞美，村里猎户消失殆尽，不是死了就是被吃了，长乐娃有当猎户的潜质，还记得给村老们分肉，真是好孩子，母亲笑的合不拢嘴，夸人不如夸人孩子，脸上有光啊。
王长乐微微侧目看父亲，依旧是佝偻着腰沉默模样，可脸上也有淡淡笑意，父亲虽然话少，可每一句都是真知灼见，雪后首猎给村老分食就是父亲当初提出来的，今天帮上大忙了。
二伯母脸色铁青，二伯连忙用书挡住脸，爷爷面上无光，奶奶狠狠剜了二伯母一眼，非要多事，自作自受。
全村人帮王长乐一家说话，长乐娃给村老分肉，你老王家卖女儿换钱，怎么好意思说人家长乐娃坏吉祥，鄙夷，不屑，讥讽，数百道目光打的二伯母脸颊生疼。
眼见王长乐一家七口分了粥，其乐融融笑呵呵的喝粥，将他们老家衬托成一窝子卖女儿的狼心狗肺之人，二伯母眼睛通红，想起卖去县城大户人家的女儿，彻底破防，大叫一声：
“王长乐，你给我站住！”
村正皱起眉头，王老二媳妇太过分了，这种场合大吼大叫，对神灵不敬，对祖先不恭，这才是真的坏了吉祥。
“长水娘，别说了，来分粥。”
二伯母彻底疯狂，这时候三头牛都拉不动她，脸色难看的叉着腰到王长乐面前，母亲连忙上前挡住。
“二嫂，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要个公道！”
二伯母叉着腰，围着大铁锅转圈，手指着王长乐翻旧黄历。
翻进赵秀才家里偷鸡摸狗，被打个半死，坏了老王家名声，最重要的是坏了二伯和赵秀才的关系。
“要不是王长乐偷鸡摸狗，恶了赵秀才，他二伯能卖女儿换钱去给赵秀才赔礼道歉吗？这个损失，王长乐必须赔！”
二伯母每说一句，小四叔腰就弯一分，说到最后他整个人抱头蹲在地上，事情闹大了啊，看来今天他要成为老王家的罪人了。
话音落下，父亲站出来，沉声道：“二嫂，因为长乐娃的事情，三房分家出来，没带走一个铜板，没分一亩地，还不够吗？”
“不够！不够！那是王长乐欠老王家的，欠他二伯的呢？怎么还！”
二伯母歇斯底里，豁出去了，难道她想卖女儿吗？难道她不是母亲，不疼爱自己的孩子？还不是王长乐这小崽子害的吗！！！
父亲沉默，母亲把小勇小倩搂在怀里，将王长乐护在身后，真怕二伯母做些疯狂的事情。
场面彻底失控，二伯母被戳到卖女儿的痛处，整个人疯狂了，村正叹气，老王家的事儿他帮谁都不好，虽说分了家，可读书人名声这东西，难以衡量价值啊。
王长乐瞥了一眼蹲地抱头的小四叔，没办法，只能把他拿出来祭二伯母怒火了。
就在这个当口，忽然传来问询之声。
“王长乐在吗？”
“王长乐在这里吗？”
二伯身体一抖，掩面书卷摘下，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是赵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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