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的震动停了。
那扇石门在我们身后彻底闭合,连条缝都没留下。寒星靠在我臂弯里,手指还搭着我腕上的红绳结,呼吸比刚才稳了些,但体温没完全退下去。她盯着前方雾蒙蒙的环形广场,瞳孔泛金,像是看见了什么我没注意到的东西。
“主子……”她嗓音有点哑,“这雾不对劲。”
我没吭声,抱着她往前走了两步。脚下蓝晶台阶到此为止,取而代之的是布满裂纹的黑石地砖,缝隙间渗出淡淡的白气,像烧开的水汽从地底冒出来。空气里飘着一股味儿,不臭也不腥,就是让人头皮发紧——像是旧书堆里藏了三十年的墨迹突然被点燃。
左眼的琉璃镜轻轻震了一下。
不是疼,是《天命漏洞手册》自己翻页了。
一行批注浮上来:“执念为引,地脉为线,幻阵非虚,踩实即显。”
我低头看脚前那块裂开的地砖,裂缝走势歪歪扭扭,可末端那个符号……和之前爪牙死时留下的焦掌印一模一样,是个“心”字。
好家伙,又来这套?
我冷笑一声,把寒星轻轻放下来,让她背靠一尊残破石像坐着。她想撑起身,被我按了回去。
“别动。”我说,“这地方专吃念头,尤其是我的。”
她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反驳,只是把手悄悄压在锁骨下方,那里契约纹还在隐隐发烫。
话音刚落,雾里动了。
一道身影缓缓浮现,雪白广袖垂地,眉心一点朱砂,手里捏着串骷髅念珠——装模作样得我都想鼓掌。他开口就是那句老台词:
“楚昭,你不该存在。”
我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换个开场?上次说这话的是个被雷劈傻的散修,他还以为自己是天道代言人呢。”
虚影没理我,继续往前走,每踏一步,地砖上的裂痕就多蔓延一分,雾气也更浓。周围景象开始扭曲,神殿崩塌的画面一闪而过:血雨倾盆,青铜柱倒塌,我跪在废墟中央,手里的《道德经》注疏正在燃烧。
这不是幻觉。
这是记忆。
而且是我不太愿意回想的那一段。
但我没动。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因为我知道——真正的幻阵,不会让你看清全过程。它只会挑你最痛的地方反复戳,直到你疯。
而这玩意儿……太完整了,像提前录好的投影。
《天命漏洞手册》又动了。
批注浮现:“多重影像必有本体锚点,观其足下,裂纹先亮者为真。”
我眯起眼,盯着三道几乎一模一样的虚影交错前行。他们都在说话,声音重叠:
“杀了他就能解脱。”
“你护不住任何人。”
“你不配活着。”
吵得跟菜市场早高峰似的。
我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折扇轻敲眉心,像是在赶蚊子:“当年你在天道背后当替罪羊的时候,也没这么能叨叨。”
然后猛地睁眼,甩出折扇,直击左侧那道虚影脚下!
“手册第21页:最先开口的,才是真嘴炮。”
扇骨砸进地砖,轰然炸开!碎石飞溅中,一根漆黑如墨的丝线从裂缝里弹起,缠绕着浓稠黑气,像血管一样深深扎入地下,一路延伸至整个广场中心。
阵眼找到了。
不是人,是线。
这幻阵根本不是靠虚影维持,而是以“执念残留”为饵,用地脉共鸣织网,那根线才是命脉。
我回头看了眼寒星。
她已经半撑着站了起来,腰间的星盘碎片正在变形,金属流动声咔嗒作响,转眼化作一杆长戟,戟尖泛着冷光。
“狗崽子。”我语气还是凶,“该你了。”
她没回话,咬着牙冲了出去。
脚步落地有些晃,但她没停。冲到那根黑线正上方时,双手握戟高举过头,契约纹骤然亮起,金光顺着她手臂窜上戟身。
“镇渊手·断!”
这一斩,带着她这些年挨过的骂、受过的伤、流过的血。
戟锋落下,不偏不倚,正中那根命脉之线!
“嗤——”
一声轻响,像是剪刀剪断了绷紧的琴弦。
整片广场猛地一震,所有虚影同时僵住,脸上那副悲天悯人的表情瞬间碎裂,像是信号中断的屏幕,噼里啪啦闪了几下,轰然炸开!
黑气四散,地面裂纹迅速收缩,蓝晶光芒重新亮起,雾气也被某种无形力量推开,露出前方一条笔直通道。尽头是一道巨大的拱门轮廓,门框上刻着八个古字:
**“真言不破,此门永闭。”**
我松了口气,转身去扶寒星。
她单膝跪在地上,戟插在身旁,整个人摇摇欲坠,额头全是冷汗。可嘴角居然还往上翘了翘,眼神亮得吓人。
“主子……”她喘着气笑,“我砍到了吧?”
我没说话,一把将她抱起来。
她身子轻得不像活人,衣服底下全是湿的,也不知道是汗还是毒液渗出来的。我摸了摸她后颈,温度降了点,但脉搏跳得乱七八糟。
“等出去,清毒汤喝七天。”我说,“加量,不打折。”
她哼了一声,脑袋往我怀里蹭了蹭,像只累瘫的猫。
就在这时,地底传来最后一声咆哮。
“楚昭——你不得好死!”
声浪从四面八方撞来,像是要把整条通道震塌。我立刻转身,折扇横在胸前,篆文一闪,竟将那股音波反弹回去,直灌地底。
轰隆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在深处炸了。
我低头看她。
她睁着眼,目光清明,没有再昏过去。
“怕吗?”我问。
她摇头:“不怕。你在。”
我扯了下嘴角,没说话,抱着她朝那道拱门走去。
通道两侧的蓝晶越来越亮,照得人影拉得老长。空气中那股陈旧味淡了,取而代之的是铁锈混合着香灰的气息——熟悉的味道,渊主最爱用的那款熏香,每次出场都要点上三炷,说是净化灵魂。
骗鬼。
走到拱门前五步,地面忽然轻微震动。
不是陷阱启动,也不是结构坍塌。
是锁链断裂的声音。
一声接一声,从门后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解开了束缚。
我停下脚步,站在最后一盏蓝晶灯下,抬头看着那扇刻着“真言不破”的巨门。
门缝里透出一丝暗红色的光,像是里面烧着火,又像是血在流淌。
寒星的手慢慢爬上我的肩膀,指尖冰凉。
我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然后抬起手,掌心贴上那道冰冷的门扉。
门没动。
但我听见了。
门后有人,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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