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过最后一片沙砾地时,风里的气息突然变了——不再是黑石镇周边湿地的湿润,而是带着草原特有的干燥与青草香,混着远处隐约的马嘶声,把连日赶路的疲惫都吹散了些。妞妞趴在林越的马背上,小手抓着马鬃,眼睛瞪得圆圆的,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绿毯:“林叔叔!是草原!真的是草原!”
林越勒住缰绳,让良驹放慢脚步。极目远眺,青绿色的草原像被老天铺开的绸缎,一直延伸到天边,偶尔有几簇紫色的狼毒花点缀其间,和妞妞绣帕上的图案一模一样。远处的山坡上,几群牛羊低着头吃草,像散落在绿毯上的珍珠,而更远处的地平线上,隐约能看到几顶白色的帐篷,那就是沙驼部的营地。
“还有半个时辰就能到营地了,”周武催马赶上来,目光扫过草原深处,眉头却轻轻皱了起来,“不过这风有点不对劲——草原的风向来顺着河谷吹,今天却往咱们这边刮,怕是要起风沙。”
他话音刚落,远处的天边突然暗了下来,原本湛蓝的天空被一层灰黄色的云遮住,风也渐渐大了起来,卷起地上的草屑,打在人脸上有些发疼。李青瑶拉紧了头上的头巾,从马背上的包裹里掏出几张油布:“快把货物盖好!风沙来得快,别把云锦和茶叶打湿了!”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亲兵们七手八脚地用油布裹住马背上的货物,妞妞也懂事地帮忙按住油布边角。风越来越大,呼啸着掠过草原,把远处的牛羊都惊得往山坡后面躲,灰黄色的风沙像一堵墙,朝着商队的方向压了过来。
“快!往前面的矮坡躲!”林越大喊一声,率先催马朝着不远处的矮坡奔去。那里长着一片低矮的灌木丛,能稍微挡住风沙。众人紧随其后,刚躲到灌木丛后,风沙就席卷而至,天地间瞬间一片灰黄,连近在咫尺的人都看不清,只能听到风的嘶吼和马蹄的不安刨地声。
妞妞紧紧抱着林越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衣襟里,小声问:“林叔叔,风沙会一直刮吗?阿古拉姐姐还在营地等咱们吗?”
“不会的,”林越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沉稳,“草原的风沙来得快,去得也快,等风停了,咱们就能见到阿古拉了。”
果然,半个时辰后,风沙渐渐小了,天空重新露出湛蓝的底色,只是草原上的草被吹得有些凌乱,空气中弥漫着土腥味。众人从灌木丛后走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检查了一遍货物——幸好油布裹得严实,没什么损失。
“走吧,巴尔图肯定在等咱们了。”林越重新翻身上马,朝着沙驼部营地的方向赶去。
越靠近营地,帐篷就越多。白色的蒙古包像一朵朵巨大的蘑菇,散落在草原上,帐篷外晾晒着五颜六色的羊毛毯,几个穿着长袍的沙驼部牧民正坐在篝火旁,手里拿着马鞭,说着听不懂的草原话。看到商队的身影,他们立刻站了起来,警惕地盯着来人,直到巴尔图的儿子巴图骑着马飞奔过来,大声用中原话喊:“是林都尉吗?我父亲让我来接你们!”
巴图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皮肤黝黑,眼神明亮,穿着一件蓝色的长袍,腰间系着银色的腰带,看到林越,他翻身下马,热情地握住林越的手:“林都尉,可算把你们盼来了!我父亲昨天就派人去路口等,没想到遇到风沙,让你们受委屈了。”
“辛苦你了,巴图。”林越笑着点头,跟着巴图往营地深处走。妞妞趴在马背上,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牧民们的长袍上绣着精美的花纹,帐篷前的木桩上拴着高大的骏马,几个小孩手里拿着羊骨哨,追在商队后面跑,嘴里喊着听不懂的歌谣。
走到营地中央时,巴尔图已经带着几个部落长老站在最大的一顶帐篷前等候。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皮袍,腰间挂着那把熟悉的弯刀,看到林越,立刻大步迎上来,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林都尉!欢迎来到沙驼部!路上遇到风沙了吧?快进帐篷喝碗马奶酒,暖暖身子!”
帐篷里铺着厚厚的羊毛毯,中间摆着一张矮桌,桌上放着奶豆腐、风干肉和一壶马奶酒。巴尔图给林越倒了一碗酒:“这是刚酿好的马奶酒,度数不高,你尝尝。”
林越端起酒碗,喝了一口——奶香味很浓,带着淡淡的酒意,顺着喉咙滑下去,暖乎乎的。妞妞也好奇地尝了一口,却皱着小脸吐了吐舌头:“有点酸,不好喝。”
众人都笑了起来,巴尔图让人给妞妞端来一碗奶茶:“这是给小孩喝的奶茶,放了糖,你试试。”
妞妞喝了一口,眼睛亮了起来:“好喝!比黑石镇的奶茶甜!”
帐篷里的气氛渐渐热闹起来,巴尔图和林越聊起祭火节的安排——明天是祭火节的前一天,各个部落的商队都会陆续到达,后天早上举行祭火仪式,中午是摔跤和赛马比赛,晚上是篝火晚会。“白狼部和雄鹰部的首领明天就到,”巴尔图的眼神里满是期待,“到时候咱们一起商量商路的事,肯定能成!”
林越刚要接话,帐篷外突然传来一阵争吵声,夹杂着马蹄声和牧民的呵斥声。周武立刻站起来,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我去看看。”
没过多久,周武回来,脸色有些凝重:“是几个自称从中原过来的商人,想进营地,却不肯说清楚来做什么,还和守门的牧民吵了起来。他们穿的都是短打,和您之前说的盐帮打扮一样。”
林越和巴尔图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警惕。巴尔图立刻站起身:“走,去看看!”
帐篷外,三个穿着短打的汉子正围着守门的牧民,其中一个瘦高个的汉子手里拿着马鞭,语气嚣张:“我们是来做羊毛生意的,凭什么不让我们进?你们沙驼部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
“做羊毛生意?”巴尔图走到他们面前,眼神锐利地扫过三人,“现在不是羊毛收购的季节,你们怎么会来?而且中原商人来草原,都会提前打招呼,你们有谁的介绍信?”
瘦高个汉子脸色变了变,却还是强撑着说:“我们……我们是第一次来,不知道要介绍信。你要是不让我们进,我们就去别的部落!”
“别的部落也不会要没规矩的客人。”巴尔图的声音冷了下来,对身边的牧民说,“把他们赶走,别让他们在营地周围逗留。”
瘦高个汉子还想争辩,却被牧民们推搡着往外走,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林越看着他们的背影,眉头皱了起来——这三个人虽然装作商人,可走路的姿势却带着习武的痕迹,尤其是那个瘦高个,右手总是不自觉地放在腰间,像是藏着武器。
“是盐帮的人?”巴尔图走到林越身边,声音压低了些。
林越点了点头:“十有八九。他们肯定是来打探消息的,说不定还想在祭火节上搞破坏。您可得多派些人手,盯着营地周围的陌生人,尤其是穿短打的中原人。”
巴尔图脸色沉了下来:“放心!我这就让巴图带一队牧民,在营地周围巡逻,只要他们敢来捣乱,就别怪我不客气!”
夕阳西下时,草原上的风又温柔了起来。妞妞和巴图带着几个草原小孩,在帐篷外的草地上放风筝——那是林越从黑石镇带来的,一只彩色的蝴蝶风筝,在夕阳下飞得很高。李青瑶和部落的女人们坐在篝火旁,学着织羊毛毯,偶尔传来阵阵笑声。
林越和周武站在山坡上,望着远处的营地。帐篷里的灯火渐渐亮了起来,像星星落在草原上,可两人的心里却没多少轻松——盐帮的人已经来了,像藏在暗处的毒蛇,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咬上来。
“明天白狼部和雄鹰部的人就到了,”周武的声音沉了下来,“盐帮肯定会趁机挑拨,咱们得提前跟那两个部落的首领打招呼,免得被他们骗了。”
林越看着远处的灯火,轻轻“嗯”了一声:“明天我亲自去接他们,把盐帮的事跟他们说清楚。只要咱们和草原部落一条心,盐帮就没机会。”
晚风掠过草原,带着狼毒花的香气,把帐篷里的笑声传得很远。林越知道,接下来的几天,会是一场硬仗,但他更相信,只要守住信任,守住初心,这条连接中原与西域的商路,就永远不会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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