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的气味也发生了变化。
土腥味和水汽在这里被一种更复杂的气味取代。
陈年积灰的沉闷中有一种厚重、油腻且带着腥气的味道。
这味道的来源，便是洞穴岩壁上的奇怪凹槽。
李青阳不是刻意触碰凹槽的。
岩壁上的凹槽挖的很隐蔽，光线根本投射不到凹槽中。
哪怕在头灯与纸月亮的光芒下，初进洞穴的几人，没有谁发现岩壁上还有这样的东西。
就很巧合，他的手不过往石壁上一杵，手指就滑入了凹槽中。
拇指与食指摩挲，那种黏腻的感觉，让他浑身难受。
手指上好像沾染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有点像是家家户户都有的凝固起来的猪油。
只不过这个‘猪油’的味道非常的恶心。
一张纸巾出现在李青阳的手边，小尸王双手举着纸巾。
他的主人怕不是一个瞎子吧？
那么明显的凹槽，他还把手往里面抠。
凹槽里盛满了凝固的、浑浊的油脂，颜色暗黄，像是劣质的琥珀。
小白的讥笑声同时响起：“尸油，摸一下死不了。”
李青阳嫌弃的“啧”了一声，确实死不了，可现在更难受了。
陈工前倾着身体，往凹槽内看去。
哪怕有借月术的光芒，凹槽内也是黑漆漆一片。
人类的肉眼，无法看清凹槽内都装着什么东西。
“手电，把手电拿来！”
陈工向身侧伸手，李明匆忙着从背包里拿出手电。
“啪！”
手电的光照入凹槽，在光线触及油脂的一瞬间，一道火蛇窜起，沿着山壁向下，照亮了整个洞穴。
“这…这是…”陈工语调中充满激动。
拎着背包的李明，眼睛也在火光下灼灼生辉。
“陈老师，这就是传说中的长明灯？是吧，肯定就是长明灯。”
虽然和书本上的长明灯外观差距巨大，可经历了千年时光，还能燃起的灯火，不是长明灯还能是什么？
李青阳沿着火蛇窜起的方向，向山洞下看去。
山壁上，齐胸高的地方，凹槽蜿蜒而下。
李明口中的‘长明灯’好似一条灯带，把脚下的路照的无比清晰。
几步之外，脚下不再是凹凸不平的天然岩石，而是铺设着巨大、平整的青石板。
石板表面打磨得相对光滑。
但历经漫长岁月，边缘已经布满地下水侵蚀的痕迹。
接缝处凝结着深色的水垢和干涸的泥印。
山壁另一侧，是一个不知道有多深的深渊。
向下的山道宽阔得足以容纳三人并行，靠深渊的那侧，竖立着石栏扶手，同样存在着人工切割的痕迹。
燃着熊熊火焰的‘灯带’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在岩壁上直接开凿出的灯龛。
龛口是半开放的碗状，一眼看去，仿佛无数只凝视着闯入者的眼睛。
陈工捶胸顿足：“怎么亮了，怎么亮了啊？”
李明的猜测是正确的。
世间哪有一直不灭的烛火，不过是原来留下的灯油，到了现在还能亮起来罢了。
凹槽灯带里那些油脂，非常的罕见。
那或许是曾经鲸鱼身上的油脂，极具考古价值。
如今灯带亮起，助燃的材料再也无从考证。
凌九霄收回观察灯带的视线，指着最近的石龛问道：“长明灯吗？里面是人鱼膏。”
顺着凌九霄的指示看了一眼后，陈工和李明快速凑到最近的石龛前。
碗状的灯龛下方，雕刻着一个人身鱼尾的图案。
鱼尾就是鱼尾，和李青阳剑匣里那个陵鱼不同，没有长出两条扭曲的人足。
这是鲛人，是传说中泣泪成珠的鲛人。
有古籍记载用鲛人的尸体炼化出来的油脂，可以作为长明灯的燃料，一滴就可以燃烧数十年。
李明小声说道：“儒艮啊！造这样的灯带，要杀掉多少儒艮？”
在一千年前，人类已经牛逼到出海捕捉儒艮了啊。
陈工摇了摇头，叹着气转身看向李青阳等人：“不是儒艮，灯油出自鲛人？”
虽然现在所说的美人鱼就是儒艮。
可陈工已经在这个墓中见到了琴虫。
那是《山海经》中的神奇生物，既然存在琴虫，那么鲛人也是真实存在的。
古籍中记载的鲛人，不是儒艮，而是真正的美人鱼。
林深扭头看李青阳，李青阳又扭头看小白。
鲛人的骨架没在眼前，仅凭凹槽内熊熊燃烧的火焰，和岩壁上雕刻的图案，怎么可能分辨出灯油究竟是何物。
小白被李青阳盯着，轻哼一声：“嗯，是鲛人，你手上沾的不就是鲛人的尸油吗。”
真正的鲛人和人类想象的也不一样。
虽然外表比陵鱼更符合人类的审美，可鲛人凶悍程度丝毫不弱于陵鱼。
满口的利齿，足以撕碎人类。
人类捕获鲛人，鲛人吃人，比的不过是谁更凶残，哪一方都不值得同情。
“鲛人？”长见识了，李明为自己的大胆点赞。
要不是他的胆子超大，跟随陈工进入洞穴的就是其他人。
从别人口中听说，哪比的过亲眼看到‘长明灯’。
岩壁上的火焰并非寻常的明黄色，而是偏向一种幽蓝与昏黄交织的色彩。
火焰安静的燃烧着，几乎没有任何声响。
只有洞内空气极细微的流动下，才会不易察觉地摇曳一下，在岩壁上投映出跳动扭曲的巨大影子。
那独特的腥腻气味，从燃烧的鱼油中散发出来，千年不散。
固执地填充着这条通往地下的通道。
借由这连绵不绝、非人间的火光。
李青阳等人得以看清身边的岩壁。
壁上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断断续续的覆盖着彩绘壁画。
只是年代过于久远，色彩已严重剥落、褪色，只剩下模糊的暗红、靛蓝与赭石的轮廓。
依稀可以辨认出上面描绘的是一些祭祀场景与神话图腾。
有面目模糊、身形奇诡的神只，有跪拜祈祷的人群，还有一些形态扭曲、似兽非兽的图案。
在鱼油火光的映照下，这些残存的壁画仿佛活了过来。
神只的眼睛似乎在转动，祭祀的活动好像也在持续，给这条通往地下的通道注入了某种令人不安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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