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民国十四年冬,码头行动前夜,子时将至
地点: 榴莲分帮总堂密室、苏州城阴暗角落、朱家角外围水域
总堂密室内,只点了一盏孤灯,昏黄的光线将黄榴莲的身影拉长,扭曲地投在墙壁上。他面前摊开着苏州河详图,朱家角区域已被各种颜色的线条和符号标注得密密麻麻,像一张疯狂的蛛网。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味——地上散落着不少烟头,显示着主人内心的焦灼。
与“鬼见愁”罗横的盟约,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利益一致时是助力,利益相悖时便是催命符。影子带回的复核情报显示,罗横的人马确实进入了预定区域,但人数似乎比约定的少,而且隐蔽得过于完美,近乎鬼祟。这反常的安静,反而让黄榴莲心生警惕。
“罗横……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黄榴莲指尖划过地图上罗横人马标注的位置,喃喃自语。“是想等我与角头派两败俱伤后再出来收拾残局?还是……他与沈金魁之间,另有我所不知的勾连?”
这种不确定感让他如坐针毡。赌上全部家当和弟兄性命的一仗,绝不能寄托于盟友的“信誉”之上。
夜访鬼影:暗巷中的死亡交锋
“铁山。”黄榴莲沉声唤道。
铁山应声而入,身上带着屋外的寒气。“帮主。”
“挑两个绝对可靠、手脚干净、面孔生的弟兄。”黄榴莲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不要用我们常用的家伙,找几把角头派或者漕帮惯用的短刀、分水刺。去城西,‘碰巧’遇到罗横手下那个叫‘秃鹫’的心腹,或者他手下得力的小头目。”
铁山眼神一凛:“帮主的意思是……试试他们的成色?还是……”
“只是‘试试’。”黄榴莲语气冰冷,“装作是角头派报复,或者漕帮残余寻仇。下手要狠,像是要命的架势,但关键时刻留一线,看他们的反应。我要知道罗横派来的人,到底有多少斤两,是真来帮忙的精锐,还是……充数的杂鱼?记住,无论如何,不能暴露身份,一旦失手,知道该怎么做。”
“明白!”铁山重重点头,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这种黑暗中的脏活,他并非第一次做。
一个时辰后,苏州城西一条堆满垃圾的暗巷内。
秃鹫带着两名手下,刚从一家暗娼馆出来,嘴里骂骂咧咧,显然对刚才的服务不甚满意。巷口寒风呼啸,吹得破灯笼左右摇晃。
突然,三条黑影从垃圾堆后窜出!一声不吭,手中利刃直取秃鹫及其手下要害!刀法狠辣,完全是江湖仇杀的做派,使用的正是常见的狭刃短刀。
秃鹫反应极快,怪叫一声,身形暴退,同时抽出腰间的链子镖,“哗啦”一声扫向正面来袭者!他手下两人也是亡命之徒,立刻背靠背迎敌,一人使峨眉刺,一人使短斧,瞬间与来袭者缠斗在一起!
金铁交鸣之声在窄巷中爆响!火花四溅!
铁山派来的两名榴莲分帮精锐,严格执行着“试探”的命令。攻势如潮水般猛烈,短刀专攻下三路和关节,角度刁钻毒辣。一时间竟将秃鹫三人逼得手忙脚乱。
使峨眉刺的罗横手下,一个不慎,被短刀划破了大腿,鲜血直流,痛呼出声。秃鹫眼中凶光毕露,链子镖舞得如同毒蛇吐信,试图锁住对方的兵器。
然而,就在榴莲帮弟兄一刀即将刺中使短斧者心口的瞬间,那使短斧者竟不闪不避,反而狞笑着迎了上来,同时口中发出一声尖锐的唿哨!
“嗖!嗖嗖!”
巷子两旁的矮墙上,骤然冒出数个人影!手中赫然端着劲弩!冰冷的弩箭在月光下闪着寒光,牢牢锁定了巷内的三名“袭击者”!
埋伏!罗横竟然还安排了暗哨!
榴莲帮的三人心中大骇!这绝非普通帮派混混的手段,分明是经过军事训练的战术配合!
“撤!”领头者当机立断,虚晃一刀,三人如同狸猫般向后疾退,迅速融入黑暗的巷弄深处,消失不见。
秃鹫没有让人追击,他脸色阴沉地检查着手下的伤势,啐了一口:“妈的!角头派的杂碎,消息挺灵通啊!竟然摸到这儿来了!看来明天得更加小心了!”
这场短暂的、血腥的试探,虽然未能尽全功,但却让黄榴莲得到了一个关键信息:罗横的人,绝非乌合之众,而且警惕性极高,甚至预设了反埋伏手段。这更印证了黄榴莲的担忧——罗横所图甚大,且极其谨慎。
刑房再审:榨取骨髓里的情报
几乎在暗巷交锋的同时,榴莲分帮地牢刑房内,再次响起了凄厉的惨叫。
这次被提审的,是昨夜影子他们端掉角头派暗桩时,侥幸活捉的一个“舌头”。此人是个软骨头,几轮刑罚下来,已经屎尿齐流,但吐出的都是一些边缘信息。
刀疤有些烦躁,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黄榴莲:“帮主,这杂碎知道的估计就这些了,再弄下去就死了。”
黄榴莲走到刑架前,看着那个奄奄一息的角头派分子。他突然伸出手,捏住对方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对方的眼神已经涣散,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
“你想死,还是想活?”黄榴莲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如同冰冷的铁器。
“活……我想活……大爷饶命……”那人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涕泪横流。
“给你最后一个机会。”黄榴莲松开手,对刀疤示意。刀疤端过来一碗浓稠的、散发着怪异甜腥味的药汤。“这是‘断肠散’,服下后十二个时辰内若无解药,肠穿肚烂而死。”
那人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明天,我会把你放回朱家角。”黄榴莲盯着他的眼睛,“你回去后,想办法接近沈金魁或者沈金禧,听听他们明天晚上的具体安排,特别是关于三号码头之外的任何后备计划。听到有用的,就想办法送到镇东头土地庙的香炉底下。如果消息确凿,我会让人给你解药。如果骗我,或者什么都没听到……”黄榴莲没有说下去,但眼神中的寒意已经说明一切。
“我……我一定办到……一定……”那人几乎要晕厥过去。
这种利用恐惧和求生欲安插临时棋子的手段,风险极高,但在此刻信息不明的情况下,哪怕是一点微小的可能,黄榴莲也不愿放过。
反复横跳:最终决断前的煎熬
回到总堂密室,已是后半夜。黄榴莲独自一人,面对着地图,内心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挣扎。
** option A:按原计划与罗横合作,强攻三号码头。** 好处是若能迅速得手,利益最大化。但风险在于,罗横不可控,内应情报可能有问题,沈金禧是巨大变数。一旦陷入胶着,或被罗横出卖,后果不堪设想。
** option b:取消行动,暂时隐忍。** 好处是避免 immediate 风险,保存实力。但坏处是,错失良机,士气受损,角头派经过这次打草惊蛇,必然更加警惕,日后更难对付。罗横那边也无法交代,可能立刻翻脸成仇。
** option c:改变计划,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表面上依旧配合罗横在三号码头行动,但将主力用于偷袭沈金禧可能的藏身点(悦来茶馆或龙王庙),或者直接攻击角头派其他更薄弱但关键的要害(如赌档、烟馆核心仓库),打乱对方部署。
每一个选择都有利有弊,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和不确定性。黄榴莲的手指在地图上几个关键点之间来回移动,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这种左右横跳的煎熬,比真刀真枪的拼杀更消耗心力。
他想起战死的十个弟兄,想起快斧和石夯不甘的眼神,想起苏州河畔弱肉强食的残酷法则。退缩,意味着之前的一切努力和牺牲可能付诸东流;前进,则可能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最终,他猛地一拳砸在地图上,震得油灯摇曳不定。
“妈的!富贵险中求!”他眼中布满了血丝,但之前的犹豫和焦灼已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所取代。“罗横想当渔翁?老子就先把他拖下水!角头派想阴我?老子就掀了你的棋盘!”
他深吸一口气,迅速做出了最终决断:
明晚行动,主体按原计划进行,但核心目标改变!
首要目标,从“抢夺军火、击杀沈金魁心腹”,变为“不惜一切代价,制造最大混乱,将罗横彻底拖入战局,逼他与角头派不死不休!”
具体策略:
1. 水战组:任务不变,但攻击要更猛烈,甚至主动攻击任何靠近码头的、疑似罗横的船只,逼其现身参战。
2. 刀斧组:混入码头后,不再追求速杀头目,而是分成小队,四处纵火,制造爆炸,将战斗规模无限扩大,让角头派认为遭到全面进攻,迫使沈金魁调动所有力量。
3. 影子与暗探组:重点袭击角头派在镇内的核心产业(如最大赌档、烟馆),并散播消息是“罗横与黄榴莲联手清洗朱家角”。
4. 算盘的小队:任务升级,趁乱寻找并抓捕沈金禧或其重要手下,作为重要人质。
这是一个更为疯狂、也更冒险的计划。它放弃了部分直接利益,转而追求将水彻底搅浑,逼迫所有潜在对手浮出水面,进行一场混战。成败的关键,在于对时机的把握和行动的坚决程度。
黄榴莲走出密室,天色已微亮。他召集所有核心骨干,宣布了最终的决定。没有解释,只有不容置疑的命令。
“诸位,”他目光扫过一张张或疑惑、或凝重、或兴奋的脸,“明日一战,关乎存亡。不再是小打小闹,而是你死我活。按新计划行事,记住,我们的目标,是让朱家角的天,彻底塌下来!”
“是!帮主!”众人齐声低吼,虽然对新计划的具体用意未必完全理解,但对黄榴莲的决断有着绝对的信任。
黎明前的黑暗中,榴莲分帮这台战争机器,开始按照新的、更危险的指令,悄然运转起来。最终的暴风雨,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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