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民国十四年四月十一,未时三刻
地点:榴莲分帮总堂(原黑风堂戏楼)
午后的阳光像被揉碎的金箔,斜斜穿过总堂雕花窗棂,在青石板上投下交错的木影 —— 那些影像是戏楼旧梁的纹路,如今被新铺的深棕色牛皮议事台遮去大半,只在边缘留着细碎光斑,晃得人眼晕。堂内还浸着昨夜庆功的余味:角落堆着十几个空酒坛,坛口红绸带散落在地,沾着干涸的酒渍,泛着暗褐色;紫檀木长桌上,半碟没吃完的红烧肉还冒着残热,油光浸着盘沿,旁边摆着的战利品火枪,枪管上的血痂被阳光照得发亮,像道凝固的伤疤。
黄榴莲站在桌前,指尖捏着那封皱巴巴的勒索信,信纸边缘被反复摩挲得发毛。信上 “三更换俘” 四字是炭笔写的,笔画歪歪扭扭,却透着股狠劲 —— 王虎没读过书,这字十有八九是手下代笔,可最后那个歪 “虎” 字,刻意用力的痕迹藏不住,显然是想装出威慑力。他抬头扫过桌上新铺的芦苇荡地形图,炭笔圈出的 “换俘点” 恰在苏州河下游最窄河道旁,两岸芦苇密得能藏百人,浪里白今早标下的 “三尺 \/ 秒” 水流线,像道暗纹刻在纸上。
“依我看,直接带刀斧组冲进去!” 铁山的嗓门突然炸响,板斧 “哐当” 砸在桌角,震得红烧肉盘跳了跳,油星溅到地形图上,晕开一小片黑痕。他左臂绷带刚换过,米缸特意多加了层金疮药,此刻却被挽得老高,露出结实的肌肉,上面那道深疤在阳光下格外扎眼 —— 那是上次跟李疤脸拼杀时留的,当时他硬是凭着这股狠劲,一斧劈断对方短刀。“王虎那伙残兵败将,撑死二十人!我们带五十弟兄,分三路包抄,左翼砍后路,右翼凿船,中路摸哨,既能救孩子,还能全宰了他们!”
“铁山兄弟还是这么急。” 门口突然传来个沙哑的声音,陈老鬼拄着根枣木拐杖走进来,拐杖头雕着个小码头,是苏州河右岸码头帮的标记。他穿件深蓝色短打,腰间系着牛皮腰带,挂着把铜柄短刀,脸上的皱纹里还沾着码头的煤烟,身后跟着两个手下,手里拎着个布包,里面是两坛好酒。“王虎去年抢过我右岸的卸货点,杀了我三个弟兄,这仇我早想报了 —— 但硬冲不行,那芦苇荡是他的老巢,藏着多少暗坑谁知道?”
快斧立刻凑过来,板斧扛在肩上,下巴抬得快碰到天花板:“陈帮主,您放心!我跟石夯劈柴能劈三捆,砍人更利索!上次暗鸦堂的弩箭,我一斧就劈断了!”
石夯赶紧点头,黝黑的脸上满是憨厚的坚定,手里砍柴刀攥得指节发白:“陈帮主,我…… 我能扛货也能砍人,绝不拖后腿!”
陈老鬼笑了笑,摸了摸腰间短刀:“小伙子有冲劲,但王虎背后有白面的余孽,听说还勾着黄浦江的大刀会 —— 大刀会舵主周猛,跟白面是拜把子兄弟,手里有三十把火枪,要是硬冲,他们援军一到,我们就被包圆了。”
“大刀会?” 黄榴莲皱起眉,转头看向刚进门的李锐 —— 他是黄浦江小刀会的舵主,穿件青色短打,腰间插着两把柳叶刀,刀鞘上缠着红绳,身后跟着五个弟兄,手里都握着短刀。“李舵主,你消息灵通,大刀会真跟白面勾结了?”
李锐往桌旁一坐,拿起块红烧肉塞进嘴里,嚼得满嘴油:“黄帮主,这消息错不了!我手下昨天在黄浦江渡口看到周猛的人,给白面送了十箱火枪子弹,还说‘四更换俘时,帮王虎收拾榴莲分帮’。不过你们放心,我小刀会跟大刀会是死对头,他们抢过我们的烟馆,这次我带二十弟兄来,就是想跟你们联手,灭了周猛的锐气!”
“还有我们中刀会!” 马涛推门进来,他穿件黑色短打,肩上扛着把朴刀,身后跟着三个弟兄,手里都握着长矛。“白面去年抢了我中刀会的城南烟馆,杀了我弟弟,这仇我记了一年!这次我带十五弟兄,帮你们守下游,绝不让周猛的人靠近换俘点!”
堂内顿时热闹起来,各帮首领围着地形图,你一言我一语。铁山坚持硬拼,陈老鬼主张稳扎稳打,李锐想速战速决,马涛则担心援军 —— 黄榴莲看着众人,突然敲了敲桌子:“都静一静!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我们得用缓兵计。”
他指向张老栓 —— 后者正蹲在角落,攥着儿子小宝的布老虎,眼泪掉在布面上,晕开深色的痕。“张老栓,你去跟王虎谈,就说‘俘虏太多,清点错了耽误事,想把换俘时间推到四更’,再带小宝的布老虎去,让他信我们没耍花样。”
张老栓赶紧抹掉眼泪,把布老虎揣进怀里:“黄帮主,我…… 我去!要是他敢对小宝不好,我就跟他拼命!”
“陈帮主,” 黄榴莲转向陈老鬼,“您带右岸码头帮的弟兄,去换俘点下游布桩,用你们的‘码头绞’—— 就是把铁链缠在木桩上,沉进水里,挡住王虎的退路,要是大刀会的船来,也能缠住他们的船底。”
陈老鬼点头,拐杖在地上敲了敲:“放心!我这就让弟兄们准备,保证让他们的船开不进来!”
“李舵主,你带小刀会的弟兄,去换俘点东侧的芦苇丛埋伏,用你们的‘柳叶阵’—— 五人一组,短刀配弩箭,等白面的人一到,就断他们的后路。”
李锐拔出一把柳叶刀,刀光闪了闪:“黄帮主放心!我的弟兄都是玩短刀的好手,保证一刀一个准!”
“马舵主,你带中刀会的弟兄,去换俘点西侧的土坡埋伏,用你们的‘长矛阵’,守住制高点,要是王虎的人想跑,就用长矛扎他们!”
马涛扛起朴刀,对身后弟兄喊:“听到没?都精神点,别给中刀会丢脸!”
“铁山,你带刀斧组去地牢提两个俘虏,故意磨蹭,就说‘怕漏了王虎要的人’,拖到三更半再出发。快斧、石夯,你们跟着铁山,帮着‘清点’,越磨蹭越好。”
快斧拍着胸脯:“帮主放心!我们肯定磨到三更半!”
“影子,你带暗探组,再去芦苇荡一趟,跟陈帮主的探子阿彪一起,摸清楚王虎的主营地和弩手位置,要是看到小宝,就用石子打信号。”
影子点头,把毒针管塞进袖口:“保证完成任务!”
“浪里白,你带水战组去换俘点上游,假装‘清理河道障碍’,摸清水流和暗礁,等四更一到,就凿沉王虎的小船。”
浪里白立正敬礼,怀里铜哨晃了晃:“放心!水战组的弟兄都是潜水的好手!”
安排完众人,黄榴莲从怀里掏出几块大洋,分给张老栓、陈老鬼、李锐、马涛:“这是定金,事成之后,王虎的码头归陈帮主,白面的烟馆归马舵主,大刀会的火枪归李舵主,我榴莲分帮只要守住客运码头就行。”
众人接过大洋,脸上都露出笑容。陈老鬼把大洋塞进怀里:“黄帮主够意思!以后苏州河的事,你说了算!”
未时末,各帮弟兄陆续出发:张老栓揣着布老虎和大洋,往芦苇荡走;陈老鬼的码头帮扛着铁链木桩,往下游去;李锐的小刀会钻进东侧芦苇丛;马涛的中刀会爬上西侧土坡;铁山带着快斧、石夯去地牢提俘虏,故意在 “点人数” 上磨蹭 —— 一会儿说 “少了一个”,一会儿说 “这个不是王虎要的人”;影子的暗探组跟着阿彪,往芦苇荡深处挪;浪里白的水战组扛着鱼叉,往上游去。总堂的烛火渐渐点亮,映着地形图上的炭圈,像个即将收紧的网,只等三更过、四更到,把王虎和大刀会的人牢牢套住。黄榴莲独自留在堂内,指尖划过 “换俘点”,心里清楚:这不仅是救孩子,更是要把苏州河、黄浦江的乱局理清,不然永无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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