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韩清踏入那座由神魔骸骨堆砌而成的宫殿时，一切感官都被颠覆。
殿外那股几乎要将他骨骼碾碎的死亡威压，消失了。
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殿之内，空旷，死寂。
安静到他能清晰听见自己胸腔里，那颗残破心脏费力的搏动声。
他站在大殿中央，抬头。
视线穿过无尽的黑暗，落在最高处那张由无数神魔头骨铸就的巨大王座上。
一个身影静静端坐。
简单的黑色长袍，一张纯白的骨质面具。
他与黑暗是同一个概念。
他与死寂是同一种物质。
韩清看不清他的表情，也感受不到任何情绪。
那是一个永恒的旁观者，在审视一只偶然闯入自己领地的虫子。
两人隔着遥远的距离，对视。
时间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王座上的身影，有了动作。
他对着韩清，轻轻招了招手。
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
韩清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前迈出了一步。
他心中警铃大作，瞬间明白了这是对方的手段。
但他没有反抗。
在这里，任何反抗都没有意义。
他拖着这具几乎散架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向王座。
每一步，都走在绝对的安静里。
这种顺利，让他心慌。
韩清的神经已经绷紧到了极限，他宁愿面对三个皇境巅峰的剑魂围攻，也不想面对这种无法预测的平静。
他走到了白骨王座的台阶之下。
顺利得让他心脏发冷。
韩清抬起头，仰视着那个近在咫尺，却又隔着一个世界的身影。
“你，想要什么。”
冰冷的，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
“救她。”
韩清的声音沙哑干涩，每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死神的面具微微偏转，似乎在重新打量他。
“我凭什么，要救她。”
“任何代价。”
韩清盯着他，声音没有一丝颤抖。
他的大脑在疯狂运转。
对方一路考验，绝不是为了听一句廉价的效忠。
他不能赌自己的价值，只能赌对方想要从这场“游戏”中获得何种“趣味”。
韩清缓缓补充。
“只要你能救她，我的命，我的灵魂，我的一切……”
“都可以是你战利品陈列柜上，一件‘有趣’的藏品。”
死神沉默了。
大殿，再次被死寂吞没。
就在韩清的心沉入谷底时。
“呵呵……”
一声轻笑，从那张纯白的面具下传出。
笑声很轻，很淡，却直接在他的灵魂里炸开，让他一阵晕眩。
那笑声里，是极致的，毫不掩饰的轻蔑。
“你的命？”
“你的灵魂？”
死神缓缓从王座上站起。
“人类，你对自己的价值，似乎存在某种误解。”
他一步踏出。
身影消失在王座上，下一瞬，便出现在韩清面前。
两人相隔不过三米。
直到此刻，韩清才看清。
那黑色的长袍下，不是实体，而是不断流动的，比虚空更深邃的黑暗。
那纯白的面具后，不是脸孔，而是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的虚无。
“对我而言，你的生命，你的灵魂，甚至你那份可笑的觉悟……”
死神伸出那只由纯粹黑暗构成的手，悬停在韩清的脸颊前。
“连尘埃，都算不上。”
韩清的身体僵住了。
他唯一的筹码，在对方面前，一文不值。
彻骨的无力感瞬间淹没了他。
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自我嘲讽。
“说得这么一文不值，那你还跟我废话半天，闹着玩呢？”
是啊。
在真正的，执掌着死亡与轮回的神只面前，他一个渺小的人类，算得了什么。
“不过……”
死神忽然话锋一转。
“我对你，很感兴趣。”
他收回手，绕着韩清，踱了两步，像是在欣赏一件奇特的标本。
“一个卑微的生命，却撬动了不属于你的权柄。”
“一颗早已注定要被碾碎的石子，却在命运的长河中，溅起了一丝涟漪。”
“很有趣。”
他停在韩清面前，那张纯白的面具，几乎要贴到韩清的脸上。
“我可以救她。”
死神说道。
韩清死寂的眸子里，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光。
“我可以，逆转她燃烧殆尽的本源，修复她崩溃的皇道根基，甚至让她比以前更强。”
“真的？”
韩清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
“我从不说谎。”
死神的声音依旧冰冷。
“那……代价是什么？”
韩清死死盯着他，他知道，最关键的部分来了。
“代价……”
死神笑了。
那无声的，只有韩清能感受到的笑意，让他浑身血液都快要凝固。
“代价，当然有。”
“而且，是一个你一定能付得起的，很有趣的代价。”
他缓缓抬起手，那只由黑暗构成的手指，轻轻点在韩清的眉心。
一股冰冷到极致，无法抗拒的意志，瞬间涌入韩清的脑海。
“我要的，不是你的命。”
死神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
“我要的，是‘韩清’这两个字，从时间长河里，彻底消失。”
韩清的身体，猛然一震。
什么……意思？
“我会救她。”
死神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直接在他灵魂深处响起。
“作为交换，我会从时间的根源上，将你，彻底抹除。”
“你所经历的一切，你所认识的所有人，都会忘了你。”
“谢星眠会活下来，但她不会记得，曾经有一个叫韩清的小家伙，为她闯入了亡者归墟。”
“那个辅助系的小姑娘，和那个依赖你的女杀手，她们会继续自己的人生，但她们的生命中，从未有过你的位置。”
“你的父母，会安享晚年，他们会记得自己有一个儿子，但那个儿子的脸，他的名字，他的一切，都将被彻底遗忘，变成一个模糊的，不存在的影子。”
“你所做的一切。”
“你付出的所有牺牲。”
“你承受的所有痛苦……”
“都将，不复存在。”
“你，会变成一个从未存在过的幽灵。”
死神看着眼前僵住的年轻人，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却比世间任何酷刑都残忍。
“现在，告诉我你的答案，人类。”
“这个交易，你做，还是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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