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流璇眼波流转间唇角微扬，耳坠上的细金链随动作轻晃。
她指尖在储物戒上一抹，三个玉盒便轻巧落在掌心，指尖在盒盖上一叩，盒内顿时溢出浓郁灵气。
盒盖掀开的刹那，沁凉妖气混着草木清香漫开，三枚妖丹静静卧在锦缎上，表面流转着筑基期妖兽特有的暗纹，隐隐透出赤金光泽。
叶晨目光倏地凝住，指尖掠过妖丹时触到微灼的灵力波动，笑道：“流璇有心了，这批妖丹品相极佳。”
他眼尾微扬，朝玉流璇投去一瞥，那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办事越发周全了，连丹核的潮汐纹都养得这般饱满，难得。”
叶晨拈起一枚妖丹对着光细看。丹核内里灵气如潮汐涌动，指尖触及竟有轻微搏动感。
指尖传来的灼热搏动感愈发清晰，正合他体内天蚀藤蕨与轮回源藻的渴求——这两种奇物素来最嗜妖丹精魄，吞噬时的转化效力远超灵石丹药，此刻丹核内潮汐般的灵气涌动，已引得经脉微微发烫。
他暗中运转功法，天蚀藤蕨的根须自经脉深处微微一探，顷刻便将一丝妖丹精华吸入体内。
丹田处倏然腾起暖流，灵台清明如洗，连耳畔空气流动声都清晰了三分。
此妖丹灵气精纯，正是大补之物。
“妖丹我收下了。所需灵石从本月分红扣除。”叶晨将妖丹抛回盒中，撞出清脆玉响，“这个月多支二百灵石，给你们五人以作酬劳。”
叶晨指尖轻抚城主令牌冰凉的纹路。赏罚分明是圣宗的铁律，亦是云栖城立足之本——方才赠出的灵石与此刻掌中妖丹，说到底皆是维系规则的筹码。
他目光扫过窗外渐次亮起的坊市灯火，想起青邬镇重建每日消耗的灵材数目，府库账目如流水般自心头掠过。
在叶晨闭关的十数日内，从绣金楼处接收而来的五人兢兢业业打理云栖阁，有条不紊，如今营收反而比先前叶玄微执掌之时收入更高。
玉流璇与门敬轩齐声谢过叶晨。
门敬轩转目望向身侧女子，声音温厚：“玉儿，再稳几年，你筑基有望。”
玉流璇眼睫微垂，轻声道：“门哥，这些年……多谢你照应。”
叶晨瞥见门敬轩攥住玉流璇袖角的指节发白，不由摇头失笑。
当初接手云栖阁后，才知这对青梅竹马的来历：九耀圣宗治外小镇的幸存者，全镇被邪修炼作血幡，唯这数个有灵根的孩子被卖进绣金楼。
数十年过去，当年瑟瑟发抖的童子，已成云栖阁最优秀的员工之二。
掌心城主令牌泛起凉意，叶晨想起九耀圣宗独有的治世之道。
不同于其他仙门视凡人为草芥，强调仙凡永隔，一切看缘分，圣宗每三年便派修士下乡测灵根。
纵是五杂灵根的稚童，亦会被带去城镇学驯兽植灵谷——在圣宗治下活着就要为圣宗创造价值。
若是天赋奇佳的稚童，便会被当地修仙家族收为外姓修士，甚至天赋顶尖的稚童能够直接拜入九耀圣宗充当记名弟子。
这规矩冷硬如铁，却让圣宗疆域内鲜有邪修屠村的惨事——若是有不识趣的修士执意如此，便要支付高额赔偿，付出远超屠村所得。
若是无力偿还，便会被九耀圣宗执法堂回收利用，那高峻岭便是这般下场。
思绪飘至青邬镇，叶铮前些日子已经带了第一批云栖城灵农与卫军重整废土：灵田复耕，阵枢重亮，焦痕渐被新绿覆盖。
业火焚尽的怨魂虽散，生机终如蔓草破土，瘴气侵蚀的荒土被阵法强行涤荡，新播的灵种已钻出嫩芽。
城主府库房近日支出的，尽是修复灵脉的阵盘与催苗的雨露符。
作为云栖城城主，维持当地灵田生产与城镇秩序便是叶晨的职责之一，此举正是承袭圣宗治理之道“以人养地、以地蕴灵”。
玉流璇忽敛笑意，正色道：“阁主，近日云栖阁代售的妖兽材料暴增三成，恐非吉兆。”
门敬轩接口时眉峰紧蹙：“属下巡防外城时，亦察觉万瘴谷入口瘴雾翻涌异常，时有兽嚎穿云而出——绝非寻常兽潮前兆。”
玉流璇紧接着补充道：“听闻昨日有修士猎妖小队仅深入谷口十里，便遭遇数头本应在深谷活动的狂暴妖兽，伤亡惨重。”她指尖摩挲着袖口，“收购来的材料中，部分甚至带有域外天魔腐蚀的痕迹，恐怕近期有变。”
二人面色凝重，风中似携来谷中腐叶与腥臊之气。
目光扫过玉流璇的指节，又掠过门敬轩紧蹙的眉峰，脑中已闪过三成暴增的兽材与翻涌瘴雾的关联。
叶晨声音沉了下去：“域外天魔吗？材料暴增三成…与谷内异动同时发生，绝非巧合。”
突然抬眼时眸光锐利如刀，“详细说说猎妖小队遇袭的方位。”
交代信息后，又寒暄几句，二人躬身退去。
叶晨转身步入城主府厅堂，见叶铮已在等候，当即开口：“高家与黑煞教近日动向如何？”
叶铮抱拳禀报：“高家暂无动静，但黑煞教众屡从万瘴谷暗潜云栖城。刑堂已擒获数十，这些人灵器精良，恐怕……”
檐外忽掠过巡城鹰隼的尖啸，穿堂风里混了丝谷中飘来的腐叶气。
他略顿，沉声道：“恐有不明势力重金招揽圣宗治下亡命之徒，所图非小。”
“继续盯死高家。”叶晨袖中飞出一枚玉符，“调两队暗卫穿瘴衣入谷，调查近日万瘴谷异变之事。”
叶铮接符时忽压低声音：“如今城内税收发生了些许遗漏。”
叶晨袖中城主令牌骤然嗡鸣，声如裂帛。他指节叩击案面：“说清楚——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
叶铮喉结滚动：“账房先生起初咬定是账目移交时的疏漏，但核验时发现三处收购点的妖兽内丹数目对不上。他们试图用旧年账册填补，可缺口越查越大…”
他袖中手指无意识捻着符纸边缘，“今晨最终上报时，整整三百灵石的亏空根本抹不平！”
叶晨袖中城主令牌嗡鸣一瞬，“可是外城产业区的账目出了纰漏？”
云栖城毗邻万瘴谷，城中修士多靠猎妖为生，叶晨自是一清二楚。
妖兽浑身是宝，剥皮取骨炼器，抽筋剔丹入药，妖肉可用来供修士与凡人武者食用，猎妖如今已成此城支柱产业。
叶铮猛地抬头：“正是如此。账房今晨才报上三百灵石的空缺，流水皆指向谷中兽材收购点。而后查账发现外城万瘴谷产业区的账目亦有蹊跷，账房发现多处亏空难以核对。”
“将云栖城、万瘴谷及账目副本交予我检验。”没有解释，叶晨开口。
叶铮猛地攥紧玉符：“所有线索都指向万瘴谷收购点——那三百灵石的亏空只是明账，暗账里还埋着更多手脚。”
叶晨指尖掠过令牌上冰凉的纹路：“先让暗卫封存所有账册。你亲自带人去万瘴谷收购点，凡接触过近期兽材流水的人，全部隔离审问。”
七枚玉简从叶铮袖中滑出，磕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声响：“云栖城、万瘴谷百年记载与近年城内账目皆在此。”
青玉简身磕在檀木案上铿然作响，叶晨袖风一卷收走，疾步折返书房。
城主府书房内，檀香袅袅。
叶晨于紫檀木案前坐下，案头玉简堆积如山，墨砚旁还散落着未批阅的卷宗。
他拈起一枚玉简，神识如丝缕渗入。
神识扫过，往事骤现：云栖城原依锦绣谷而建，谷中栖霞灵雾氤氲如仙障，城池因此得名。
数百年前灵雾骤化致命毒瘴，城池被迫启阵自保，锦绣谷自此沦为万瘴谷。
“如今的万瘴谷，便是曾经的锦绣谷吗？”叶晨不由暗叹世事无常，指尖无意识叩紧。
他继而翻阅百年记录，万瘴谷气候变迁、妖兽迁徙习性、历次兽潮规模等信息汹涌扑来。
照世心焰在识海中灼灼燃烧，助他强行记下庞杂信息，额角渐渗出细汗。
突然，一份收购记录引起注意——赤练蛇与毒牙獾的数量竟同比暴增五倍！
此二物本是天敌，种群消长理应相克，如今却诡异地共存共荣。
边境哨所玉简更记载：屡见妖兽群行动井然有序，似受无形驱策，全然违背本性。
叶晨指尖轻叩案面，将妖兽异常、黑煞教动向、账目亏空三线串联，脑中迷雾渐散，一个骇人猜想浮出水面。
“好胆！竟敢在万瘴谷产业做假账蒙骗本城主！”
叶晨怒喝震得烛火摇曳。
事关重大，税收减少直接关系着云栖城能否交得起圣宗的圣贡，以及叶晨本人的腰包！
窗外月色凄冷，夜风裹着瘴气腥味涌入，“黑煞教……我倒要看看你们在耍什么花样！”
他猛然起身，衣袂带翻案边茶盏。
瓷片碎裂声中，此局绝非妖兽异动这般简单，黑煞教必在谷中酝酿惊天阴谋！
叶晨推门而出，踏碎一地清冷月光，身形一闪便没入沉沉夜色。
那些假账痕迹，今夜定要亲手撕个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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