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柱的玉佩还在发烫,热度贴着皮肤,像一块捂热的石头。罗令没再闭眼,残玉压在额角不过几秒,便收回手。雾气从通道口漫出来,冷得刺鼻,吸进肺里像针扎。
“走。”他说。
中间道的台阶比之前宽了些,砖面更平整,往下倾斜的坡度也缓。王二狗把火把往下斜了斜,光打在前方,照出一片泛着白霜的石壁。再往前,通道豁然打开。
一间大窖。
四人站在入口,脚底是冰面,滑得踩不住力。赵晓曼扶了下墙,指尖一碰就缩回——墙皮结了层盐壳,簌簌往下掉。
窖中央立着个青铜器,三足双耳,高近一人,表面绿锈斑驳,盖子严丝合缝。冰从底下往上爬,裹住底座,一直包到半身。那冰不是透明的,灰白混浊,像是冻住了尘土和时间。
“冰鉴。”赵晓曼低声道。
罗令走近两步,残玉又贴上额角。梦里那双脚没再出现,但有风声,很轻,像是有人在耳边吹气。他睁开眼,绕着冰鉴走了一圈,手指在盖沿摸了摸。
“没焊死。”他说,“能开。”
王二狗咽了口唾沫:“这要一撬,冰崩了怎么办?里头要是纸,化了就完了。”
李二柱盯着冰鉴,玉佩的热度没退,反而更烫。他伸手碰了碰冰面,猛地缩手:“底下……不冷。”
罗令蹲下,掌心贴住冰层边缘。冷是冷的,但再往下,触感变了。不是冻实的冰,是软的,像冻住的油。
“内层没全冻。”他说,“有人用隔层保过温。”
赵晓曼忽然想起什么:“明代《天工开物》提过,藏经怕潮,用麂皮裹卷,再封蜡入冰。化得慢。”
罗令回头,看她。
她解下随身的麂皮包,递过去:“我上课用的,防潮的。”
罗令接过,撕下一角,垫在冰鉴盖子一侧的冰层下。然后从兜里摸出火把杆,轻轻压住。
“等它自己化一点。”他说,“急不得。”
王二狗把火把插在墙缝,凑过来:“那我守着,一有动静就喊。”
没人说话。窖里静得能听见冰裂的微响,像谁在咬牙。
等了约莫十分钟,罗令伸手,掀开麂皮角。下面的冰薄了一圈,露出一道铜缝。他用竹刀尖轻轻撬了下,盖子松动。
“成了。”他低声道。
三人围上来。
罗令双手扣住耳沿,慢慢往上提。锈蚀的金属发出刺耳的“吱”声,盖子掀起半尺,一股冷气扑出来,带着陈年纸张的霉味。
里面不是空的。
一卷黄褐色的册子,用油布包着,外面又裹了层麂皮,严严实实。罗令伸手取出,放在地上。油布没破,但边角有虫蛀的痕迹。
赵晓曼戴上手套,一层层解开。最里面是纸,泛着深黄,像是用树皮浆做的。第一页展开,字迹清晰——竖排,楷体,墨色沉而不散。
“永乐十七年,岁在戊戌,中原大旱,九郡无禾……”她轻声念,“奉旨迁民南徙,火种分藏十二路,此为东南一路实录。”
王二狗瞪大眼:“火种?啥火种?”
“不是灶火。”赵晓曼翻页,手指停在一幅图上,“是粮种、药方、匠谱、乐律……他们把能活人的东西,分成十二路带出来。这一路,由钦天监副使沈良执掌,南下避灾。”
罗令盯着那页末尾的印章,残玉忽然一热。他闭眼。
梦来了。
一间草屋,夜里。火塘边坐着个穿青袍的男人,正往纸上写字。他抬头,没脸,但眼神沉得像井。他把写好的纸卷好,放进油布,再裹麂皮,最后塞进一个青铜器里。
器身刻着三个字:**冰鉴**。
罗令睁眼,看向那青铜冰鉴。盖子内侧,果然有刻痕,被锈盖住大半,但还能辨出“鉴”字的下半。
“是真的。”他说。
赵晓曼继续翻。后面几页是路线图,标注着驿站、渡口、山隘,用的是明代官话夹着地方隐语。她在“青峰岭”“石磨湾”“老槐口”几个地名上停住。
“这些……是咱们村周边。”她抬头,“这路线,穿过了青山村。”
罗令掏出手机,调出村口那块古碑的照片。碑文最下一行写着:“永乐十七年,旱,民徙,立碑记火种入山。”
时间对上了。
“他们不是路过。”赵晓曼声音发紧,“他们是把火种藏进了山里。这手记,是备份的钥匙。”
王二狗一拍大腿:“那底下还有东西?粮种?药方?”
“不止。”李二柱忽然开口。他一直盯着手记边缘一行小字,“‘火种不灭,待春而发’……他们知道会有人回来找。”
罗令把残玉收回衣领。梦没再出现,但心里清楚——这手记,是八百年前的人留给后人的信。
“得带走。”他说。
赵晓曼迅速把油布重新包好,递给罗令。他接过,塞进贴身内袋。体温立刻裹住它,防止返潮。
王二狗拔出火把,正要熄,头顶突然“咔”了一声。
木板裂了。
一小块冰渣掉下来,砸在冰鉴上,弹开。
四人抬头。
窖顶是木结构,横梁交错,上面压着土层。一道裂缝从角落蔓延过来,灰尘和碎冰簌簌往下掉。
有人在上面挖。
王二狗立刻熄灭火把。窖里黑了,只有冰面反射着微弱的光。
“不能出声。”罗令低语。
赵晓曼靠墙蹲下,手按在盐壳上。震动从墙里传来,很轻,但持续。不是塌方,是人为的挖掘。
“他们不知道路。”李二柱低声道,“不然早下来了。”
“可他们快到了。”王二狗咬牙,“咱们咋办?原路回去?那刀阵……”
“回不去。”罗令说,“十三级一错,路就封。我们下来时,中间道的岔口已经合上了。”
赵晓曼忽然记起什么,从本子上撕下一页,快速写下几个符号和页码,塞进袖口。
“关键信息我记了。”她说。
罗令点头。手记在身上,证据在手,只要不被当场截住,就有翻盘的机会。
头顶的裂痕在扩大。又一块木板断裂,掉下一片土。
尘灰飘落。
窖内依旧静。四人贴墙而立,呼吸放轻。冰鉴的铜绿在微光下泛着暗色,像凝固的血。
罗令的手按在内袋上,手记贴着胸口,温着。
上面的人还没下来。
他们在等。
等一个破顶的瞬间。
等一个反击的时机。
王二狗的手慢慢摸向腰间的竹刀。
赵晓曼盯着头顶裂缝,手指在袖口的纸上轻轻划过。
李二柱的玉佩,还在发烫。
罗令闭了下眼。
梦没来。
但他知道,路还没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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