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令的手指还贴在那张泛黄的守陵图上,纸面的凹陷像一枚沉睡的印记。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把残玉重新挂回脖子,铜链碰在桌角,发出极轻的一声响。窗外风停了,空气却越来越沉,压得人耳膜发闷。
他回屋时天已全黑。没开灯,坐在床沿,把残玉握在掌心,闭眼静息。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每当线索卡住,就试着用呼吸带入梦境。玉贴着胸口,温温的,像是吸了白日的阳光。
入梦很快。但这次的画面不对。
不是古村轮廓,也不是符号排列。他看见的是夜,暴雨如注,水从后山崖顶往下冲,土层翻卷着滑落,像一整块被掀起来的皮。泥流顺着坡道往下压,最先吞的是小学操场边那排老瓦房,屋顶咔地塌了一角。画面一转,是校舍后墙,裂缝从地基往上爬,砖块一块块松脱。他想往前,脚却像钉在泥里。梦里没有声音,可他清楚听见了瓦片坠地的碎裂。
他猛地睁眼,额头一层冷汗。窗外雷声滚过,第一道闪电劈下来,照得窗框发白。他抓起桌上的气象记录本,翻到最近三天的降雨量。数字跳进眼里:昨天三十八毫米,前天四十二,大前天二十九。连续阴雨,土层饱和,后山那几处风化岩早就松了,再加暴雨,撑不住。
他套上工装裤,抓起手电就往外走。雨还没下,风已经打着旋。他直奔后山,在几处坡面最陡、土质最松的地方插上竹竿,每根竿顶都绑了红布条,用粗笔在布上写了个“危”字。插完最后一根,他蹲下检查排水沟,指尖摸到沟底积着一层软泥,水流不畅。他顺手掏了掏,裤膝蹭在石棱上,布料撕开一道口子。
天亮前雨正式落下来。罗令回到村里,没提梦里的事,也没召集开会。他知道说得越多,越像危言耸听。可王二狗巡山时发现了那些红布条,拍照发进了巡逻群。不到一小时,老陈带着三个退伍兵扛着沙袋上了后山。木匠老周骑着三轮车送来一捆挡土板,说是连夜赶的,边角还带着木屑。李国栋拄着拐从家里出来,站在村口看了会儿,转身回屋翻出一摞旧麻袋,挨家挨户收稻壳,填进去当缓冲层。
赵晓曼清早去校舍检查门窗,看见罗令正蹲在操场边挖排水口。她走过去,看见他裤腿卷到小腿,膝盖那块破布下渗出点暗红,像是磨破后又蹭了泥。她没问,只说:“雨具仓库开了,需要什么去领。”
罗令嗯了声,继续掏沟。赵晓曼转身走了。中午她提着一篮热饭来,放他旁边,也没多留。下午她去了村卫生站,借了消毒水和纱布,又去王二狗家拿了条旧工装裤,比着尺寸剪下一块厚布,边角剪成卡通狗的形状。
夜里雨越下越大。罗令在村委办公室核对防灾名单,门被推开一条缝,赵晓曼探身进来,放下一个布包,说:“换条裤子吧,破得没法补了。”说完就走了。
他打开布包,里面是那条补好的工装裤。膝盖上缝着一块狗形贴布,针脚细密,边缘压了回线,结实得像焊上去的。他手指在那块布上停了几秒,没说话,换上了。
第二天清晨,雨没停。罗令带着人去加固小学后墙,沙袋堆到一人高。赵晓曼挨家通知,让老人把贵重东西搬到二楼,预备应急灯和干粮。她走到村东头一户独居老人家门口,正敲门,手机响了。王二狗在巡逻群发了张照片:后山一处坡面已经开始渗水,红布条在雨里飘着,像一面没降下来的旗。
罗令接到消息,立刻带人过去。土层已经发软,一脚踩下去,泥陷到脚踝。他们刚把几根加固桩钉进去,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山体内部裂开。所有人抬头,盯着那片湿透的崖壁。
赵晓曼赶过来时,罗令正蹲在坡底检查桩基。她把伞撑在他头上,自己半边肩膀淋在雨里。罗令抬头看了她一眼,说:“回去吧,这边交给我们。”
她没动。“昨晚你没睡?”
“睡了。”他说,“做了个梦。”
“梦见什么?”
“山塌了。”
赵晓曼看着他,雨水顺着她的发梢往下滴。她忽然蹲下来,从包里掏出针线包,又拿出一块新布。“那现在,得让它别塌。”她低头开始缝另一条裤腿的破口,手指稳得没一丝抖。
罗令没再说话。他望着山体,耳朵里是雨砸地面的声音。可他知道,那梦里的画面还没完。残玉贴在胸口,比平时热一点。
中午雨势稍弱,他们抢修完最后一段挡土墙。罗令刚直起腰,手机震动。气象局发来预警:未来六小时,局部降雨量将超一百毫米,地质灾害风险等级提升至橙色。
他立刻回村广播站,拿起喇叭:“后山住户,立刻转移。小学、村委、祠堂,三处安置点,现在开放。”
村民没问为什么。有人扛着被子出门,有人推着老人上三轮。王二狗带着巡逻队在低洼路段拉起警戒线,用竹竿和绳子围出安全区。老陈守在广播站门口,盯着对讲机信号。
赵晓曼在祠堂清点物资,抬头看见罗令走进来,手里拎着两个漏水的塑料桶。她接过一个,发现底下垫着那块卡通狗贴布,已经湿透了,可针脚还牢牢粘在布上。
“你就不怕说错?”她忽然问。
“怕。”他说,“但总得有人先信。”
她低头看着桶里的水,晃了晃,说:“那你信的,不只是梦吧?”
罗令没答。他走到门口,望着外面的雨幕。远处山体又响了一声,比之前更沉。
赵晓曼走到他身边,手里还攥着那个漏水的桶。雨水顺着屋檐往下砸,一滴落在她手背上,凉得像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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