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的门这次开得格外快，仿佛早已料到她会来。引路的侍女脚步匆匆，神色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前几日的从容判若两人。
苏清沅正在前厅等她，脸上没了往日的温婉笑意，眉宇间凝着一层忧虑。见林晚意进来，她直接起身道：“七王妃，你都知道了？”
“太子被废，陛下召见萧彻，我找不到他，只能来问你。”林晚意开门见山，语气带着掩饰不住的急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子与三皇子勾结谋反？这不可能！”
苏清沅示意侍女退下，厅内只剩下她们两人。她走到窗边，望着外面阴沉的天空，声音低沉：“有没有勾结，不重要。重要的是，父皇信了。”
林晚意心头一震：“是你父亲做的？”
苏清沅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转过身，看着她，眼神复杂：“七王妃，你以为，这宫里的位置，是靠‘可能’或‘不可能’决定的吗？从来不是。是靠需要，靠时机，靠……不得不做的选择。”
她的话像一把钝刀，割开了宫廷温情脉脉的面纱，露出底下血淋淋的现实。林晚意看着她，忽然觉得眼前的女子陌生又可怕——她什么都知道，甚至可能参与其中。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林晚意的声音有些发颤，“太子被废，受益最大的是苏家。你们是不是想扶持新的太子？甚至……”甚至取而代之？
最后几个字她没说出口，却足以让空气变得凝滞。
苏清沅沉默了片刻，忽然苦笑一声：“扶持谁？七王妃觉得，这宫里的皇子，有谁是真心可信的？包括……你的夫君，七殿下？”
林晚意猛地抬头，对上她探究的目光：“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苏清沅移开视线，“我只是想告诉你，现在的局势，比你想象的更复杂。陛下召见七殿下，未必是坏事。或许……是机会。”
机会？林晚意不懂。太子被废，朝野震动，这个时候被召见，分明是置身于风口浪尖，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何来机会可言？
“我父亲正在宫里，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苏清沅道，“七王妃不如先留下等一等，若是有消息，我立刻告诉你。”
林晚意犹豫了。她不知道苏清沅的话是真是假，也不知道留在将军府是不是安全。可她现在确实无处可去，回府也只能坐立不安地等待。
“好，我等。”她点了点头。
苏清沅让人备了茶点，两人坐在厅里，却都没什么话。林晚意的心一直悬着，频频看向门口，盼着能有消息传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终于传来脚步声。一个侍卫匆匆走进来，在苏清沅耳边低语了几句。苏清沅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对林晚意道：“七王妃，陛下……让七殿下暂代太子监国。”
“什么？！”林晚意霍然起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监国？陛下让萧彻监国？”
这太不可思议了！萧彻一直是个边缘化的皇子，无权无势，怎么可能突然被委以监国重任？陛下到底在想什么？
“我父亲说，陛下似乎是想……平衡朝局。”苏清沅的声音也带着几分惊讶，“三皇子倒了，太子废了，苏家门第太盛，陛下需要一个没有根基、看似无害的人来稳住局面。七殿下，恰好符合所有条件。”
林晚意却觉得脊背发凉。看似无害？所以萧彻只是陛下用来平衡朝局的棋子？一旦局势稳定，或者他失去了利用价值，岂不是会被立刻舍弃？
“他现在在哪？安全吗？”她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还在宫里，处理太子的旧部事宜。”苏清沅道，“我父亲会照拂一二，你放心。”
林晚意却怎么也放不下心。监国之位，看似风光，实则是把萧彻推到了所有人的对立面——觊觎储位的其他皇子，忌惮苏家的老臣，甚至还有那些想趁机作乱的势力，都会把他当成眼中钉。
“我要回府等他。”林晚意道，“若是他回来了，麻烦苏小姐派人知会一声。”
苏清沅点了点头：“好。”
回到七皇子府，林晚意立刻让人紧闭府门，加强戒备。她坐在书房里，看着墙上的时辰牌，每一刻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萧彻以监国的身份处理政务，会不会遇到阻力？会不会有人暗中使绊子？那些太子的旧部，会不会把怨恨发泄在他身上？
无数个念头在她脑海里盘旋，让她坐立难安。
直到深夜，府门终于传来动静。林晚意几乎是跑着迎了出去，看到萧彻一身玄色朝服，带着一身寒气走进来，她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
“你回来了！”她上前，想伸手扶他，却又有些犹豫。此刻的他，身上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威严，让她不敢轻易靠近。
萧彻看到她，紧绷的脸色瞬间柔和下来，快步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让你担心了。”
他的手很凉，带着夜露的寒气，林晚意连忙拉着他往里走：“快进屋暖暖，我让厨房备了姜汤。”
进了屋，喝了姜汤，萧彻身上的寒气才散了些。林晚意看着他疲惫的脸，忍不住问：“陛下为什么会让你监国？这太突然了。”
“或许……是因为我最合适。”萧彻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无奈，“没有党羽，没有根基，对谁都构不成威胁，又能让苏将军暂时放心。”
他说得轻描淡写，林晚意却听得心疼。这哪里是合适，分明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她问。
“什么都不做。”萧彻道，“按部就班处理政务，不偏不倚，不争不抢。陛下要的是平衡，我就给他平衡。”
他顿了顿，握住她的手，眼神坚定：“放心，我有分寸。不会让自己出事，更不会让你和林家出事。”
林晚意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那里没有丝毫得意，只有沉稳的算计和对她的珍视。她知道，他心里一定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
“我相信你。”她轻声道，靠在他肩上，“不管发生什么，我都陪着你。”
萧彻紧紧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低沉而温柔：“好。”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仿佛为他们镀上了一层银霜。
林晚意知道，监国之位是一道坎，跨过去，或许能看到新的希望；跨不过去，就是万劫不复。但只要他们能一直这样相互扶持，再难的坎，她也有勇气闯一闯。
只是那时的她还不知道，这道看似“平衡”的任命，早已打破了朝堂的微妙局势。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野心，那些被压抑的欲望，都将因为萧彻的突然崛起而彻底爆发。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而她和萧彻，已经站在了风暴的正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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