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也已在暗中思量，该以何等爵禄封赏许子与众农学后进。
只是这封赏之事，终究非一时可决，尚需详议斟酌。
此时许子亦代表其余农家子弟，向太子致谢其举荐之恩，随后继续禀报道：“农部六司下属林木司的学子们在研习中发现——”
“同种果树，一株施用此前所述肥料灌溉，另一株则不予施肥。”
“结果显而易见，施过肥的果树无论枝叶生长之势，还是果实结出之量，皆远胜未施肥者。”
“换言之，先前所研创的几种肥料，不仅适用于农田耕作，亦可用于林木栽培。”
“此外，林木司的学子们仍在探索各类果木品种的改良之道，然果树生长期漫长，非朝夕之功，甚至三五年内亦难见成效。”
“故目前尚未取得更多突破，仅将现有各类果树的种植与养护方法加以梳理、归纳与系统总结。”
听闻许子言语间略带遗憾，太子扶苏却毫无不满之意。
对他而言，有了代田法与肥料带来的巨大收成飞跃，即便此后再无新绩，他也已心满意足。
更何况，林木司并非毫无建树。
其一，证实了前述肥料同样适用于果树培育；其二，已将现行果树栽种之法整理成章。
有了这套经验汇总，便可逐步教导黔首百姓掌握果树种植技艺，推广民间。
因而扶苏含笑点头道：“孤深知，果木之培非旦夕之功，急不得。”
“故孤仍将如支持农耕司天时组一般，持续扶持林木司的果树研究。”
“另则，诸位林木司学子两年来潜心钻研，辛劳可嘉，稍后自有赏赉颁下。”
许子闻言再度躬身行礼：“臣代林木司全体学子，叩谢殿下宽宥！感念殿下隆恩！”
在谈及完林木司的情况后，许子随即继续禀报：“农部六司下辖的畜牧司中，那些出身农家的子弟们，这两年在研究方面也取得了颇为可观的进展。”
“其中最为显着的成果，便是关于黑彘养殖技术的改良。”
“多亏了殿下先前的提点，再加上畜牧司一众农家子弟反复试验、不断钻研，终于摸索出了一套更为高效的黑彘饲养之法。”
“首先，正如殿下所提议的——对公彘施行去势处理，也就是所谓的‘劁割’，确实能让原本躁动好斗的公彘变得如同母彘一般温顺，彼此之间争抢撕咬的现象大为减少。”
“打斗少了，活动自然就少了。”
“而一旦少动多歇，整日里吃饱了便睡，睡醒了又吃，这体重自然就迅速攀升。”
“据畜牧司的观察记录显示，经过劁割的公彘，体重普遍比未劁割的高出至少十分之一以上。”
“更令人欣喜的是，他们还发现，劁割之后的黑彘，其肉质中的腥臊气味明显减弱。”
“为此，畜牧司的子弟们特意将不同时间进行劁割的黑彘逐一记录，并与最终产出的猪肉气味浓淡做了对照分析。”
“结果表明：劁割得越早，肉里的腥味就越轻。”
“随后，他们又对多批次黑彘的劁割时机进行了更为精细的调整与验证。”
“最终得出结论：一头黑彘最适宜的劁割期，应在其出生后的第七日至第十四日之间。”
“当然，若稍晚一些，在出生后一至两个月内完成劁割，影响也不算太大。”
“尤其是在这个阶段实施劁割，”
“小彘反应较弱，身体恢复快，挣扎力小，便于固定操作，劁割过程顺利，创口也小，愈合迅速，几乎不会留下后遗症。”
“此外，劁割之后，黑彘食欲更旺，性情更加安稳，行动减少，不再爬跨同类，极为利于育肥增重。”
“尤其是这一时期劁割并养大的黑彘，其肉几乎全无异味，无论是烤制还是炖煮，皆鲜美可口，风味极佳。”
“臣以为，若论将来哪一种肉食能真正走入寻常百姓之家，成为家家户户都能享用且吃得欢喜的日常菜肴，那必定非黑彘肉莫属！”
“因此，臣恳请殿下考虑，进一步扩大黑彘的养殖规模！”
太子扶苏听罢许子所言，脸上再次浮现出欣慰的笑容，点头赞许道：“好！能解决争斗问题，又能去除肉中腥膻，实乃一大进步！”
“畜牧司这些农家子弟功不可没，待会孤定当向父王奏明其功绩，为他们请赏。”
“至于扩大养殖一事，准了。”
“你回头拟一份详细的奏章呈上来，孤亲自批阅。”
许子当即躬身行礼，恭敬回应：“是，殿下！臣代畜牧司全体子弟叩谢殿下恩典！”
之所以此刻朝堂上下并未因这项新成果而掀起太大波澜，或许是因此前先听闻了代田法配合各类肥料可使粮食亩产翻倍的消息，紧接着又得知这些肥料同样适用于林果种植，促使其生长繁茂、结果丰盈。
接连的喜讯早已让人习以为常，故而无论是秦始皇嬴政，还是满朝文武，此刻神情都显得从容淡定。
这也并不奇怪——在秦皇与群臣眼中，纵然果树长得再高大，结的果子再多再甜，只要这些果实无法替代主粮，供黔首百姓一日两餐充饥果腹，那它的地位终究无法与五谷相提并论。
毕竟，田间的粟麦才是黎民活命的根本！
一旦没了口粮，百姓便会挨饿，甚至饿殍遍野。
而在生死攸关之际，即便是最安分的百姓，也可能揭竿而起，聚众生事。
甚至不必提普通百姓，就算是他们这些王侯贵胄，若没了五谷粮食填肚子，到头来也难逃一死，临死前少不得也要挣扎一番，闹出些动静来。
至于林间树上结的那些果实，不过是平民日常生活的点缀罢了，算不上活命的根本。
有果子吃，自然锦上添花；
可若没有，百姓顶多嘟囔几句，也不会因此心生怨怼，更不会因为嘴馋几颗果子就揭竿而起、聚众作乱。
由此可见，果实在民生中的分量，远不能与主粮相提并论。
这也是为何当听到“肥料能让果树长得更好、结果更多”时，秦始皇嬴政及满朝文武依旧神色如常——这并非关乎社稷根基的大事。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肥料既能用于庄稼，也能惠及果树，那这份效用还是值得称许的。
毕竟在解决了百姓吃饱饭这个头等难题之后，若还能让他们偶尔尝点鲜果，调剂一下口味，
日子过得滋润些，心里对朝廷的归属感自然也会多几分。
如此一来，那些仍怀异志的六国残余势力，想煽动旧地百姓造反作乱，也就更难成气候了。
大秦江山，也因此能稳上加稳。
而当得知某种秘法可令黑彘性情温顺、增膘提速，还能祛除肉中腥臊之气时，嬴政与群臣也并未动容。
原因其一，黑彘之肉，同果子一般，属于可有可无的副食，并非维系性命的必需品。
不吃它，人不会饿倒；
眼下绝大多数黔首尚且难以果腹，又何谈吃肉？
在这种境况下，奢谈食肉，未免不切实际，近乎荒诞。
其二，在贵族眼中，黑彘肉本就是低贱之物，他们自己是不屑入口的。
若是腥味浓重，别说官宦人家避之不及，就连寻常百姓都嫌恶不愿买。
但如今若真能去掉那股膻气，倒也算一件好事——至少底层民众多了条开荤的门路。
这就如同果子一样，虽不救命，却能润泽生活，悄然提升几分幸福感。
百姓日子越过越踏实，心中对大秦的认同也就越发牢固，家国之念油然而生。
那些妄图搅乱时局的六国余党，自然再难蛊惑人心、掀起风波。
大秦对原六国之地的掌控，也将更加牢靠。
因此，尽管改良黑彘之术，其意义远不及代田耕法或肥料推广，但仍不失为一件利民之举，理应予以支持。
沛县之中，樊哙望着天幕上演示的“许子”所述秘技，见其能使黑彘吃得香、长势猛，且肉质去腥留香，顿时精神一振。
身为屠户，他最清楚什么肉最难出手——黑彘肉必居其首。
过去没有这法子时，那股刺鼻的腥臊味令人作呕，比羊肉还冲，简直不堪入口。
若非有人买回去熬油点灯，恐怕白送都没人要。
可一旦祛除了异味，情形或许就大不一样了。
毕竟也是实实在在的肉啊！对那些常年啃粗粮、喝菜汤的底层百姓而言，能吃上一口没怪味的肉，已是莫大享受，哪还敢挑三拣四？
更何况，黑彘还有旁的牲畜难以企及的优势：繁殖快，育成速。
一头母彘只要喂养得当，一胎便能产下五六乃至十几头小崽；
而幼彘只需一年光景，便可长至百余斤，甚者可达二百斤以上！
这般产出效率，实乃寻常畜类所不能及。
若能善加利用，将来百姓餐桌上多一块肉，心头便多一分暖意。
换句话说，若一头母猪一次能产下五至十五头小猪，并且这些小家伙全都平安长大，
那短短一年时间，光是黑猪肉的产量，就能达到五百到三千斤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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