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离开后的仓库,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活气,只剩下金属、机油和灰尘混合的冰冷味道。陆沉渊独自坐在黑暗中,应急灯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坚硬的阴影。他没有动,像一尊被遗忘在时间角落的雕塑,只有偶尔眨动的眼睫证明他还活着。
“暗影”协议已经启动。曾经如同蛛网般隐秘而高效的联系节点一个接一个地熄灭,最后汇聚到他这里的通讯流量锐减至近乎死寂。“键盘”在完成最后的清理和伪装后,也将带着核心数据存储器,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现在,真正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这种绝对的孤独,比他出狱时身无分文、举目无亲更甚。那时心中还有燃烧的恨意支撑,如今,连那恨意都仿佛被这无边的寂静和失去稀释,只剩下一种空茫的、近乎麻木的冰冷。
但他不能麻木。傅瑾行像一条嗅觉灵敏的疯狗,绝不会因为目标的消失而停止撕咬。相反,失去明确目标的疯狗,会更加狂躁,更加不择手段。
陆沉渊缓缓站起身,走到那面巨大的城市地图前。代表“星耀会”势力的红色标记依旧刺眼,但其中几个关键节点旁边,被他用只有自己能看懂的记号,标注上了一些细微的、关于其负责人性格弱点、灰色交易习惯、甚至是家庭隐秘的信息。这些,是宋哲在失联前,拼着最后力气传递出来的,也是他未来可能撬动局面的支点。
他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标记上——“星耀会”元老之一,主要负责海外资产洗白的陈永年。此人极其迷信,且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私生子,被他秘密安置在瑞士。
陆沉渊的指尖在那个标记上轻轻一点。
就从这里开始吧。
他需要钱,需要资源,需要重新编织一张属于自己的、更隐蔽的网。而最快的方式,就是从敌人身上撕咬下来。
他走到仓库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工具箱前,输入密码打开。里面不是工具,而是一些经过改造的电子设备、伪装证件和少量现金。他换上一身毫不起眼的工装,戴上一顶鸭舌帽,将面容隐藏在阴影里,然后拿起一个看起来像是老旧收音机的设备,转身融入了外面的夜色。
他不再是从前那个运筹帷幄、隐藏在资本幕后的陆沉渊。现在的他,更像是一匹被逼到绝境的孤狼,要用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在城市的钢筋水泥丛林里,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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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城市看似平静的表面下,一些微妙的变化正在发生。
陈永年安插在瑞士照顾私生子的亲信,接到了一个匿名电话,对方用变声器准确地报出了私生子的姓名、学校、日常作息,并暗示掌握了陈永年通过该亲信账户进行非法资金转移的证据。亲信吓得魂飞魄散,对方却只是“善意”地提醒他,最近金融市场波动,某些投资需要“谨慎”,并“建议”他将一笔指定数额的资金,转移到某个海外慈善账户,为他的“小主人”积德祈福。
几乎是同一时间,傅瑾行名下另一家负责灰色产业的公司,其核心服务器的备用电源机房发生“意外”短路,导致数据短暂丢失。等技术人员恢复后,发现几笔关键的交易记录被人为抹去,而监控录像只捕捉到一个穿着工装、戴着帽子、身形模糊的影子一闪而过。
类似的小麻烦,开始在不同的、与“星耀会”核心人物相关的产业和领域中零星出现。损失不大,但像苍蝇一样烦人,而且精准地踩在了一些见不得光的痛点上。更重要的是,这些事件毫无规律,手法各异,有的像是商业敲诈,有的像是技术入侵,有的又像是纯粹的意外,让人摸不着头脑,无法确定是同一股势力所为,还是单纯的巧合。
傅瑾行起初并未将这些“小打小闹”放在眼里,他认为这只是陆沉渊垂死挣扎的骚扰。但当他手下的人费尽周折,却连一个明确的怀疑对象都锁定不了时,他才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这不像陆沉渊的风格。那个男人习惯谋定后动,习惯精准打击。这种零敲碎打、毫无章法的骚扰,更像是一条……被逼急了的野狗?
不,不对。
傅瑾行站在自己重新加固过的、如同堡垒般的办公室里,看着手下提交上来的、关于近期各种“意外”事件的报告,眼神阴鸷。这不是野狗,这更像是一匹脱离了狼群、独自狩猎的孤狼。它不再讲究战术,不再考虑后果,只凭着本能和獠牙,在阴影里逡巡,寻找着任何可以下口的机会,哪怕只能撕下一小块肉。
这种对手,往往比有组织的狼群更危险,因为它毫无顾忌,无法预测。
“加大搜索力度!”傅瑾行对着手下厉声道,“重点排查所有废弃工厂、仓库、码头,还有那些三教九流聚集的地方!他不敢住酒店,不能用原来的身份,只能像老鼠一样躲在见不得光的地方!把他给我挖出来!”
他绝不允许陆沉渊像阴魂一样游离在他的掌控之外!他要亲手捏死这只烦人的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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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另一端,一个散发着鱼腥味和柴油味的破旧码头仓库里。
陆沉渊靠在一个冰冷的集装箱上,就着昏暗的灯光,啃着一个干硬的面包。他脸上沾着油污,工装上也满是污渍,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他脚边放着一个破旧的帆布包,里面装着那台伪装的“收音机”和一些简单的工具。
几天来的东躲西藏和连续行动,让他看起来憔悴了不少,但那双眼睛,却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像两簇永不熄灭的鬼火。
他从陈永年那里“化缘”来的那笔钱,已经通过层层渠道,变成了几套干净的假身份、一些无法追踪的通讯设备,以及少量武器。他知道傅瑾行正在发疯一样地搜捕他,但他更清楚,越是混乱的环境,越是灯下黑的地方,反而越安全。
他就像一滴水,融入了这座庞大城市最肮脏、最混乱的毛细血管里。
他拿出那个“收音机”,调整着频道。里面传来的不是音乐,而是经过加密处理的、断断续续的信息流。他在监听傅瑾行手下几个外围负责人的通讯。效率很低,信息碎片化,但这是他目前唯一的信息来源。
突然,一条夹杂在嘈杂电流中的信息引起了他的注意。傅瑾行似乎因为近期接连不断的“小麻烦”而大为光火,正在调集人手,准备对几个疑似他可能藏身的区域进行地毯式搜查。其中一个重点区域,就包括了这片码头。
陆沉渊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他迅速收起设备,将面包塞进嘴里,背起帆布包,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临时的栖身之所。
他没有选择立刻远离,而是反其道而行,朝着码头更深处、更混乱的装卸区走去。那里人员复杂,流动性大,监控几乎为零。
就在他融入一群刚刚靠岸、正在卸货的渔民中时,几辆黑色的越野车带着刺耳的刹车声,停在了他刚才离开的那个仓库门口。车上跳下来十几个穿着黑色西装、面色冷峻的男人,迅速包围并冲了进去。
一无所获。
带头的人脸色难看地对着通讯器汇报:“老板,仓库是空的,有近期有人活动的痕迹,但目标已经离开。”
通讯器那头传来傅瑾行压抑着怒火的冰冷声音:“废物!继续搜!就是把整个码头翻过来,也要找到他!”
陆沉渊混在渔民中,听着远处传来的隐约骚动,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疯狗开始乱咬了。
但他这匹孤狼,早已习惯了在更险恶的环境中生存。
他压低帽檐,扛起一箱沉重的渔获,步履稳健地走向停泊在岸边的渔船,仿佛他本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猎杀,才刚刚开始。
而谁是猎人,谁是猎物,尚未可知。
(第41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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