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辰风离开后,工作室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阳光依旧明媚,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里的冰冷和不安。苏晚晴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指尖冰凉,反复回想顾辰风那句意有所指的“问好”和“叙旧”。
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陆沉渊的存在,甚至他们之间那点微妙的联系,都在那个男人的掌控之中。之前的流言蜚语,问题涂料,乃至昨晚的“意外”……都不是结束,而仅仅是开场锣鼓。真正的暴风雨,正在乌云后酝酿。
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扼住了苏晚晴的喉咙。她意识到,自己不再是无关的旁观者,而是被强行拉入了漩涡中心。顾辰风的目标是陆沉渊,而自己,成了他用来牵制、威胁,甚至摧毁陆沉渊的一枚棋子。
她该怎么办?像秦浩建议的那样,彻底远离陆沉渊,划清界限,寻求“安全”的庇护?可顾辰风那志在必得的眼神告诉她,即便她此刻退缩,对方也未必会放过她这个“知情者”和“关联者”。
而且……想到陆沉渊沉默守护的身影,想到他为自己处理伤口时专注的神情,想到他即便用着极端手段,初衷似乎也是为了保护她和工作室……苏晚晴发现,自己无法轻易地说出“远离”二字。
那道横亘在原则与情感之间的裂痕,在此刻巨大的外部压力下,反而变得模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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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苏晚晴拖着疲惫的身心回到公寓。一整天,陆沉渊依旧没有出现,也没有任何消息。这种刻意的消失,让她更加确信,顾辰风的到访,他一定知情。
她窝在沙发里,看着窗外渐次亮起的万家灯火,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个人的力量在资本和权势面前,是如此渺小。
手机震动起来,是林薇。
“晚晴!你猜我今天听到什么消息?”林薇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一丝神秘,“顾辰风今天是不是去你们工作室了?”
苏晚晴心头一紧:“你怎么知道?”
“圈子里都传开了!说他亲自去邀请你们合作,结果被你拒绝了!我的天,晚晴,你太牛了!连顾辰风的面子都敢驳!”林薇的语气充满了钦佩,但随即又转为担忧,“不过……你没事吧?我听说顾辰风这人表面温和,其实睚眦必报,你拒绝了他,他会不会……”
“我已经拒绝了。”苏晚晴打断她,声音带着倦意,“薇薇,我有点累,想休息了。”
挂断电话,苏晚晴将脸埋进膝盖。连林薇都听说了,可见顾辰风是故意将这件事散播出去,既是给她压力,也是在向所有人宣告——苏晚晴和她的工作室,是他顾辰风盯上的目标。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苏晚晴浑身一僵,警惕地看向门口。这么晚了,会是谁?
她走到猫眼前,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
门外站着的人,让她愣住了。
是陆沉渊。
他依旧穿着那件深色夹克,身形挺拔,只是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眼底却燃烧着一种苏晚晴从未见过的、锐利而深沉的光芒。
他怎么会来?他怎么知道她住在这里?
苏晚晴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
“你……”她看着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陆沉渊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掠过她眼底的青黑和眉宇间的忧虑,然后径直走了进来,反手关上了门。
他的动作自然得像回自己家,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
“顾辰风今天来找你了。”他不是在询问,而是在陈述。
苏晚晴的心猛地一跳:“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陆沉渊走到客厅中央,转过身,面对着她。他的眼神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带着洞悉一切的冷静,“他说了什么?”
苏晚晴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他消失了整整一天,在她最需要确认和安抚的时候不见踪影,现在却像个审问官一样出现在她家里。
“他说了什么,你不是应该很清楚吗?”她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他不是还让我向你‘问好’吗?”
陆沉渊沉默地看着她,没有因为她语气中的刺而有丝毫动容。他向前走了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苏晚晴下意识地后退,脊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
“苏晚晴,”他叫她的全名,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你现在很危险。”
“我知道!”苏晚晴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压抑了一整天的恐惧和委屈在此刻爆发出来,“我当然知道危险!可这危险是谁带来的?陆沉渊,你告诉我,你和顾辰风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他为什么要这样针对你?又为什么要牵连到我?!”
她激动地看着他,眼眶微微发红,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
陆沉渊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此刻充满了愤怒、恐惧和迷茫。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那些被他深埋在心底、从不与人言的过往,几乎要冲破禁锢。
但他不能。至少现在不能。
知道得越多,对她越危险。
“有些事,知道对你没好处。”他最终只是这样说,声音干涩。
又是这样!又是这种将她排除在外的、自以为是的保护!
苏晚晴气极反笑:“没好处?那什么对我有好处?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然后随时可能因为一些我根本不知道的原因,遭遇莫名其妙的‘意外’?陆沉渊,我不是你的附属品,我有权知道我正在面对的是什么!”
她的质问,像一把锤子,敲打在陆沉渊坚硬的心防上。他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害怕却倔强地挺直脊梁的女人,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无奈,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动容。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不会让他伤害你。”他看着她,眼神是前所未有的专注和坚定,像是在立下一个不容违背的誓言,“以前不会,以后更不会。”
“你怎么保证?”苏晚晴追问,“用你那些……游走在法律边缘的手段吗?像处理掉那个涂料供应商一样?”
陆沉渊的瞳孔微微收缩。她果然猜到了。
“必要的时候,我会。”他没有否认,声音冷硬,“在这个世界上,想要保护重要的东西,有时候就必须弄脏自己的手。”
重要的东西……
这个词,让苏晚晴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是在说……她吗?
这个认知,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窜过她的四肢百骸,让她所有的愤怒和质问都卡在了喉咙里。
客厅里陷入一片死寂。两人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微妙的气氛。
良久,陆沉渊再次开口,打破了沉默:“我成立了一家公司。”
苏晚晴一愣:“……什么?”
“一家投资公司。”陆沉渊的语气恢复了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名字叫‘深渊资本’。”
深渊资本……
苏晚晴咀嚼着这个名字,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深渊……是他名字的谐音,还是象征着他即将踏入的、深不见底的商海斗争?
“你……你想做什么?”
“做我该做的事。”陆沉渊的目光越过她,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锐利如即将出鞘的利剑,“顾辰风喜欢在台前玩手段,那我就陪他在幕后,用他自己的游戏规则,和他好好玩一场。”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惊的自信和决绝。
苏晚晴看着他,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男人。他不再是那个沉默寡言、隐忍落魄的司机或保镖。此刻的他,像一头磨亮了爪牙、即将扑向猎物的孤狼,周身散发着一种内敛而磅礴的力量。
他要用资本,对抗资本。
他要从顾辰风最擅长的领域,向他发起挑战!
这个认知,让苏晚晴感到一阵眩晕。她不知道他哪来的底气,也不知道他背后隐藏着怎样的实力和计划。但她能感觉到,一场远比之前那些小打小闹更加激烈、更加残酷的战争,即将拉开序幕。
而她和她的工作室,早已被卷入了这场风暴的中心,无法脱身。
“你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意思?”苏晚晴的声音有些发颤。
陆沉渊收回目光,重新落在她脸上,眼神深邃。
“意思是,从今天起,你不再是一个人面对。”他缓缓说道,每个字都清晰无比,“你的战场,我会替你守。你的安全,由我负责。”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坦诚: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相信,或者去向秦浩求助。这是你的自由。”
他将选择权,赤裸裸地摆在了她的面前。
是相信他这个行走在黑暗边缘、手段极端的“坏蛋”,还是投向代表着秩序和光明的秦浩?
苏晚晴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却在此刻映着她清晰倒影的眼睛,心脏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
她知道,这个选择,将决定她未来的道路。
(第13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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