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淮一事的风波逐渐平息,朝堂看似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暗涌仍在。萧衍肩上的担子并未减轻,反而因地位的进一步稳固而愈发繁忙。只是无论多忙,他总会抽出时间回听雨轩用膳,或是与我一同在书房处理些不那么紧要的文书,仿佛这已成了一种无需言说的习惯。
这日午后,难得萧衍半日清闲,我们正在院中凉亭下对弈。阳光透过繁茂的藤蔓缝隙洒下,在石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执白子,正蹙眉思索着如何破解他布下的困局,他却忽然落下一子,状似无意地开口:
“母亲前两日与我提起,晴儿的婚事,该定下来了。”
我执棋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看他。萧知晴的婚事?是了,她虽比我略小些,但在这个时代,也已到了可以相看人家的年纪。之前因着真千金回府、我与萧衍关系转变等一系列事情,她的婚事便被暂时搁置了。
“母亲可有中意的人家?”我放下棋子,关切地问。萧知晴性子率真可爱,我是真心希望她能觅得良缘。
萧衍端起一旁的茶盏,呷了一口,才道:“母亲属意卫国公世子,沈逸风。”
沈逸风?我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个在宫宴上有过几面之缘的年轻男子。卫国公府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勋贵世家,家风清正。沈逸风本人亦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才华品行在京城子弟中都是有口皆碑的。他年长晴儿几岁,无论家世、品貌,都堪称良配。
“沈世子……确是极好的人选。”我点点头,心中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女子出嫁,便意味着要离开自幼生长的家,去适应一个全新的环境。萧知晴虽与我是半路姐妹,但这些时日的相处,情谊早已深厚。想到她即将出嫁,竟有种自家妹妹要被拐走的不舍。
“你也觉得好?”萧衍看向我,目光深邃,“母亲的意思是,想先问问你的看法。”
我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苏婉清这是真正将我视作了家人,视作了可以商量儿女婚事的女主人。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我自然觉得好。”我扬起一个笑容,“沈世子家世清白,人品端方,又与晴儿年纪相当,再般配不过。只是……”我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担忧,“此事还需问过晴儿自己的意思才好。毕竟是她自己的终身大事。”
我并不想她因为家族利益或是父母之命,就草草决定一生。更何况,她经历过流落在外之苦,更需要一份真心实意的尊重。
萧衍闻言,眼中掠过一丝赞许:“你能如此想,很好。”他放下茶盏,“母亲也是这个意思。此事,便由你寻个机会,先探探晴儿的口风吧。”
由我去问?我看着他,见他神色认真,并非玩笑,便点了点头:“好。”
得了萧衍的首肯,我便将此事放在了心上。过了两日,寻了个天气晴好的下午,我让揽月去请萧知晴来听雨轩品尝新做的桂花糕。
萧知晴蹦蹦跳跳地来了,一身鹅黄衣裙,衬得她娇俏明媚。她拈起一块糕点,满足地眯起眼:“姐姐这里的点心总是最好吃的!”
我看着她无忧无虑的样子,斟酌着如何开口。“晴儿,”我递上一杯热茶,柔声问道,“你如今也大了,对将来……可有什么想法?比如,想找个什么样的郎君?”
萧知晴正在吃点心的动作一顿,脸颊瞬间飞起两朵红云,眼神有些慌乱地垂下,声音细若蚊蝇:“姐姐……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母亲和兄长,还有我,都希望你能找个真心待你、品行端方的如意郎君。”
她抬起头,偷偷看了我一眼,又迅速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声如蚊蚋:“我……我也不知道……只要人好,待我真心……家世什么的,倒不是最要紧的……”
她这话说得质朴,却让我心头一软。看来她并非对情爱毫无憧憬,只是羞于表达,心思也纯净。
我笑了笑,不再追问,转而与她聊起了别的趣事,直到她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又恢复了活泼的模样。
晚些时候,我将与萧知晴的谈话,委婉地转达给了苏婉清和萧衍。
苏婉清听后,欣慰地拉着我的手:“知意,你真是个细心体贴的好孩子。晴儿能听得进你的话,由你去问,是再合适不过了。”她叹了口气,“这孩子心思单纯,我们只盼着她能平安喜乐一世。沈世子家风清正,他本人也是个温和知礼的,若晴儿不反对,这门亲事,我与你父亲都是极满意的。”
萧衍也微微颔首:“既然晴儿并无异议,沈家那边,我寻个时机,先与卫国公通个气。”
看着他们为萧知晴的婚事如此上心,处处尊重她的意愿,我心中也满是暖意。在这个时代,能如此为女儿考量的父母,实属难得。
妹妹的婚事被正式提上日程,镇北侯府似乎又要迎来一桩喜事。而我也在参与这些家族事务的过程中,愈发深刻地融入到这个家里,感受到了身为一份子的责任与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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