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萧知晴刚把那点“小秘密”的证据（主要是饼干屑）消灭干净，整理好仪容从假山后转出来，就差点撞上一堵玄色的“人墙”。
熟悉的冷檀香袭来，我头皮一炸，猛地抬头，果然对上了萧衍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来了多久？看到我们躲假山后面偷吃……啊不是，分享点心了？！
我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脸上挤出一个无比僵硬的笑容：“哥、哥哥？你怎么来了？”这种赏花宴，他这种级别的权臣不是通常露个面就走吗？
萧知晴显然也吓了一跳，但比我镇定得多，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哥哥。”
萧衍的目光在我们俩身上扫了一圈，尤其是在我可能还沾着点饼干渣（心理作用）的嘴角停留了一瞬，才淡淡开口：“路过。母亲在前厅，让你们过去。”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我总觉得他那眼神里带着点“回去再跟你们算账”的意味。
“是，我们这就去。”我连忙应声，拉着萧知晴就想溜。
“等等。”萧衍叫住我们。
我脚步一顿，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要秋后算账了？
他却只是对萧知晴说：“永昌伯夫人方才问起你描的花样子，你去看看。”
“是。”萧知晴应下，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带着一丝“自求多福”的意味，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现在，就剩下我和萧衍了。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他往前走了两步，逼近我，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将我完全笼罩。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后背抵住了冰凉的假山石。
“哥、哥哥……还有事？”我声音都有点发颤。
萧衍垂眸看着我，伸手，指尖轻轻拂过我的唇角。
我浑身一僵，血液仿佛都冲到了头顶。
他的指尖微凉，带着薄茧，触感异常清晰。只是一瞬，他便收回了手，指尖上拈着一粒……芝麻大小的饼干碎屑。
！！！他果然看到了！
我脸腾地一下红透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躲起来偷吃？”他语气依旧平淡，但我却听出了一丝极淡的揶揄。
“没、没有！”我垂死挣扎，“就是……就是有点饿，和妹妹分着尝尝新点心……”
“是吗？”他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明显的不信，“看来母亲安排的宴席，不合你胃口。”
我：“……” 救命！这天没法聊了！
就在我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把这事圆过去时，萧衍却话锋一转：“后日，我要离京一段时日。”
“啊？”我猛地抬头，一时没反应过来，“哥哥要去哪儿？”
“江南。”他言简意赅，“督办漕运。”
督办漕运？这可是个肥差，也是极易得罪人、卷入各方势力斗争的漩涡差事。陛下把这个任务交给萧衍，是信任，也是考验。
我心里莫名地紧了一下。江南那么远，这一去，少则两三月，多则半年……
“要去很久吗？”我下意识地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关切。
萧衍深邃的目光落在我脸上，似乎想从中看出点什么。“短则月余，长则数月。”他顿了顿，补充道，“府中事务，你多上心。若有难处，可去寻林慕白，或持我令牌直接去找秦啸。”
林慕白是太医，秦啸是兵部尚书，都是他信得过的盟友。他这是在……给我交代“后事”？啊呸，是安排他不在时的事情！
一种被信任、被托付的感觉油然而生，冲淡了些许刚才的尴尬和被他抓包的窘迫。
“哥哥放心，我会照顾好母亲和妹妹，也会看好家的。”我挺直腰板，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可靠些。
萧衍看着我，那双总是冰封般的眸子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满意。他抬手，似乎想碰碰我的头，但最终只是拂了拂我鬓边并不存在的灰尘。
“嗯。”他应了一声，没再多言，转身便走了。
我看着他挺拔冷硬的背影消失在花丛小径尽头，心里忽然变得空落落的。明明他在这里的时候，我紧张得大气不敢出，可他真的说要走了，我又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主心骨。
这种矛盾的情绪一直持续到赏花宴结束，回到侯府。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一会儿是萧衍指尖拂过我嘴角的触感，一会儿是他那句“后日离京”，一会儿又是他交代事务时认真的眼神。
烦死了！我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温知意你清醒一点！他走了你不是更自由吗？不用每天去书房打卡，不用提心吊胆怕被他看穿，想干嘛干嘛！你应该放鞭炮庆祝才对！
可是……心底那点莫名的失落和担忧，却挥之不去。
第二天，整个侯府的气氛明显不同了。下人们走路都带着风，眼神里透着紧张和忙碌。萧衍要离京办大事的消息已经传开，福伯带着人里外打点行装，萧十三和他手下的暗卫更是神出鬼没，显然在做出发前的最后布置。
我去给苏婉清请安时，见她眼圈有些泛红，显然也是担心不已，却强打着精神，一遍遍叮嘱萧衍路上注意安全，莫要太过操劳。
萧知晴也比平日更沉默了些。
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着侯府。
午饭后，我鬼使神差地溜达到了萧衍的书房外。
书房门开着，他正站在书案前，福伯和萧十三垂手立在下方，听他低声交代着什么。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勾勒出他冷峻的侧脸轮廓，神情专注而威严。
我站在廊下，没有进去打扰。只是看着他在属于他的领域里运筹帷幄，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似乎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了。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强大，冷静，肩负重任，永远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而我，好像一直都是在被他推着走，在他的羽翼（或者说阴影）下，努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现在，他要暂时离开了。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悄悄离开。回到听雨苑，我把自己关在房里，拿出纸笔。
既然他让我“多上心”，那我总不能真当个甩手掌柜。我得做点什么。
我回忆着之前在他书房“旁听”时记下的零碎信息，关于京城各家关系，关于侯府名下的产业，关于可能需要注意的人和事……我把它们一条条罗列出来，虽然杂乱，但好歹是个思路。
我又把夏竹和揽月叫进来，仔细问了问府里下人的情况，哪些是老人，哪些可能心思活络，哪些岗位需要特别注意。
忙活了一下午，居然也整理出了几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我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
至少，在他回来之前，我得把这个“家”，看得好好的。
第二天，是萧衍离京的日子。
一大早，侯府众人齐聚门前相送。苏婉清拉着萧衍的手，眼泪终究是没忍住。萧知晴也红了眼眶。
萧衍依旧是那副冷峻的模样，只是语气放缓了些，安慰了母亲几句。
轮到我的时候，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一路顺风”、“早日归来”之类的客套话，却觉得喉咙有些发紧，最终只干巴巴地挤出一句：“哥哥……万事小心。”
萧衍的目光落在我脸上，深邃难辨。他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转身利落地翻身上马。
玄色大氅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他端坐于骏马之上，目光扫过我们，最后在我脸上停顿了一瞬，随即勒转马头。
“出发。”
一声令下，车队缓缓启动，在一队精锐护卫的簇拥下，朝着城门方向而去。
我站在门口，望着那渐行渐远的玄色身影，直到彻底消失在长街尽头，心里那股空落落的感觉，终于变成了沉甸甸的 responsibility。
好了，温知意，考验你真正演技和能力的时刻，到了。
从现在起，你得独当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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