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外围的深渊裂缝被白龙圣子以无上神通彻底封禁，肆虐的魔潮在古天明无量劫兵的冷酷清算下土崩瓦解，化作滋养劫宫的养料。星空暂时恢复了宁静，只留下天罡地煞伏魔大阵依旧默默运转，一百零八星神如同亘古存在的雕塑，守护着蔚蓝色的星球。
处理完这迫在眉睫的危机，古天明心中却无太多喜悦，反而有种更深沉的疲惫。诸天剧变，仙界回归，清算开启……这一切都如同巨大的漩涡，将他越卷越深。他需要一点时间，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理清思绪，更重要的是，他心中有许多疑惑，需要向某个可能知情的存在求证。
心念一动，他并未返回希望境与家人团聚，而是通过界门，再次踏入了那方熟悉而又陌生的独立空间——练武场。
灰蒙蒙的天空，坚硬冰冷的黑色地面，远处模糊的兵器架轮廓，一切都与他第一次来时别无二致。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
而在练武场的中央，那块光滑如镜的巨石之上，一道矮小、矫健、披着灰色布袍的身影，正以一种亘古不变的姿态，优雅地蹲坐着，两只前爪捧着一只冒着袅袅热气的紫砂茶杯，碧绿如宝石的竖瞳半开半阖，仿佛对世间万物都提不起丝毫兴趣。
正是老猫。
看到老猫果然还在这里，古天明心中莫名地安定了几分。他缓步上前，在距离巨石数丈远的地方停下，恭敬地行了一礼：“晚辈古天明，见过猫老师。”
老猫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用爪子轻轻拨弄着杯盖，发出细微的脆响，慵懒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嫌弃：“嗯。外面闹出那么大动静，吵得本尊连个安稳觉都睡不成。你小子，走到哪里，哪里就不得安生。”
依旧是那熟悉的毒舌风格，但不知为何，古天明此刻听在耳中，却感觉少了几分以往的刻薄，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或许是因为知道了对方那“远古仙灵座下执律者”、“伏天神王师兄”的惊人身份？
古天明没有在意老猫的吐槽，他深吸一口气，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前辈，如今仙界已然回归，您……是否已经可以离开这里了？”
这是他根据之前老猫从仙界碎片中走出，以及其宣告清算的行为，做出的合理推测。毕竟，老猫曾经亲口说过，它无法离开练武场。
听到这个问题，老猫拨弄杯盖的爪子微微一顿。它终于抬起那双碧绿的竖瞳，目光落在古天明身上，那眼神不再完全是看垃圾般的嫌弃，而是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审视，仿佛在透过他，看着某些更加久远和宏大的东西。
“离开？”老猫的嘴角勾起一个近乎嘲讽的弧度，不知是在嘲笑古天明的问题，还是在自嘲，“是啊，理论上，本尊确实自由了。就在你小子那破破烂烂的劫宫彻底成型，引动诸天劫气彻底暴走的那一刻，那个该死的赌约，就已经失效了。”
“赌约？”古天明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关键词，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他感觉自己似乎正在触及这个世界最核心、最荒谬的真相。
老猫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仿佛在品味着某种万古的苦涩与无聊。它放下茶杯，目光投向练武场灰蒙蒙的远方，声音变得有些缥缈：
“小子，你觉得，‘无敌’是一种什么感觉？”
古天明一愣，下意识地回答：“无敌……应该是无所不能，掌控一切，再无烦恼吧？”
“放屁！”老猫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打断，“那是你们这些还在泥潭里挣扎的蝼蚁的幻想！真正的无敌，是极致……是无聊！是无边无际、永无止境、连自我湮灭都做不到的……终极囚笼！”
它的声音带着一种古天明从未听过的情绪，那是一种浸透了无数纪元、早已麻木，却又在麻木深处燃烧着一丝疯狂火焰的……厌倦。
“你见到天峰上那位了吧？”老猫忽然问道。
古天明心中一凛，知道它指的是二哈大佬，连忙点头：“是，晚辈侥幸得见前辈……真容。”他实在没法把“英明神武”之类的马屁词用在一只二哈身上。
“觉得它怎么样？”老猫的语气带着一丝玩味。
“呃……前辈……性情率真，不拘一格。”古天明斟酌着用词。
“呵，率真？不拘一格？”老猫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它只是无聊得快疯了而已。它的主人，也就是无数混沌纪元之前，上一任执掌‘劫’之大道，号称万劫之源、诸天终末的‘劫主’，那才是个真正的疯子。”
古天明屏住了呼吸，他知道，老猫正在向他揭示一个惊天秘辛。
“那位劫主，强大到了你无法理解的地步。一念可生灭万界，一言可定夺众生因果。他活了太久，久到连‘存在’本身都失去了意义。最后，他觉得太无聊了，于是……他掀起了一场席卷诸天万界、波及所有维度、连天峰和极渊都无法幸免的——无量灭世大劫！”
老猫的声音平静，但话语中的内容却让古天明头皮发麻，浑身冰凉。他无法想象，那是何等恐怖的景象。
“结果呢？”古天明声音干涩地问。
“结果？”老猫歪了歪头，绿眼睛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结果他很开心。因为在劫难的最高潮，在那场连他自己都无法完全掌控的终极毁灭中，他……成功地把自己给玩死了。”
“……”古天明张大了嘴巴，大脑一片空白。把自己……玩死了？还很开心？！这他妈是什么级别的神经病？！
“很不可思议，对吧？”老猫似乎很满意古天明的反应，“但对于他们那种存在而言，‘死亡’，尤其是‘自我意志主导的、轰轰烈烈的死亡’，是唯一还能让他们感受到‘刺激’的东西。那只狗子，也就是你见到的那位，它亲眼目睹了它主人的‘成功’，被深深震撼，并且极度崇拜。但它比它的主人更强，强到它用尽一切办法，甚至模仿它主人掀起灭世大劫，都无法杀死自己。最终，它心若死灰，只能待在天峰那破地方，过着无敌、不死、不灭，同时也极度‘朴实无华’且无聊的生活。”
古天明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反复碾碎又重组。他原本以为天峰大佬是某种至高无上、威严神圣的存在，结果……是个想死都死不了、只能无聊看乐子的终极宅狗？！
“那……前辈您……”古天明看向老猫。
老猫舔了舔爪子，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慵懒，却带着一丝自嘲：“本尊的主人，和那条疯狗的主人，曾经是好友。嗯，用你们的话说，就是两个都活腻了的、站在一切顶点的……无聊家伙。后来，他们觉得两个人玩还不够刺激，又拉上了另一个同样无聊到长毛的家伙——也就是你身上那扇天渊界门的真正创造者，我们一般叫它‘那头猪’。”
狗子，老猫，猪……古天明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这三位至高存在的名号……还真是别致。
“然后呢？”他追问。
“然后？然后这三个觉得活着毫无意义的家伙，决定玩一个游戏。”老猫的绿眼睛里，那丝疯狂的光芒再次闪烁起来，“一个赌局！赌的就是……谁能先搞死自己，或者，在规则内搞死对方！”
古天明：“……” 他已经无力吐槽了。
“他们设定了一些规则，具体是什么你不用知道。总之，最后因为猜拳输了……”老猫说到这里，似乎有些咬牙切齿，“本尊需要遵守的规则，就是被困在某个天渊界门的最底层，也就是这里，直到……‘无量大劫’真正来临，才能脱困。”
古天明瞬间明白了许多！原来老猫被困在练武场，并非因为它本身不能离开，而是因为那个荒谬绝伦的赌约规则！
“而古天明……”老猫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他身上，带着一种让他毛骨悚然的审视，“你成功建造了无量劫宫，引动了真正的、足以席卷诸天、湮灭万法的无量大劫。这标志着赌约的条件之一已经达成，所以本尊自由了。又正好赶上仙界回归，那群死了又没死透的家伙需要个管事的，本尊得了主人法旨，便在众仙彻底归来之前，暂时主宰仙界。”
信息量太大，古天明感觉自己的脑子快要过载了。他努力消化着，然后抓住了最关键的一点：“那……那天渊界门……”
“哼，还不算太蠢。”老猫哼了一声，“那头猪创造无数天渊界门，散布诸天，其根本目的，就是为了筛选！从无数宿主之中，筛选出拥有成为‘劫主’资质的存在！唯有新的‘劫主’出现，才能再次掀起足以葬送一切的无量灭世大劫！很‘幸运’，你小子，入选了。”
它看着古天明，语气逐渐带上了之前提到二哈主人时的那种疯狂意味：“而现在，天峰和极渊，狗子，还有极渊底下那个跟狗子不对付的混蛋，以及所有活得不耐烦了的古老存在……我们对你的诉求，其实很简单。”
老猫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毒蛇，钻入古天明的耳膜，深入他的灵魂：
**“掀起那场真正的、终极的、无量诸天灭世大劫吧！用你的劫宫，用你的劫力，彻底覆灭这令人作呕的一切！葬送诸天，葬送万灵，葬送天峰和极渊！把我们这些早就该死、却怎么也死不了的‘东西’，统统送进最终的归宿！给我们带来……最后的刺激和乐子！！”**
它的语气越来越激动，到最后，甚至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狂热，那双碧绿的竖瞳中燃烧着渴望毁灭与终结的火焰。
古天明蹬蹬蹬连退数步，脸色煞白，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只仿佛突然变得陌生的老猫。
疯子！
都是疯子！
天峰上的二哈想死想疯了！
极渊底下那个没露面的也想死想疯了！
老猫，还有它背后那两位，以及创造天渊界门的“猪”，全都是一群活腻了、追求终极死亡的神经病！
而他古天明，一个原本只想保住工作、还清房贷、让家人过上好日子的前程序员，竟然莫名其妙地成为了这群终极疯子选中的……送葬人？！肩负着掀起灭世大劫、毁灭包括他们在内的一切的“光荣使命”？！
这他妈……这他妈简直荒谬到了极点！滑稽到了极点！也……恐怖到了极点！
他看着老猫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绿眼睛，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浑身冰凉。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棋手，至少是重要的棋子，现在才发现，他可能只是一群无聊到想死的疯子选中的……终极爆炸按钮！
老猫看着古天明那副如遭雷击、三观尽碎的模样，眼中的狂热缓缓收敛，重新变回了那副慵懒中带着嫌弃的样子，它捧起茶杯，又抿了一口，仿佛刚才那番石破天惊的话语只是随口闲聊。
“现在，你明白了？”它淡淡地问道。
古天明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他明白了，他明白得太清楚了！清楚到让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无力与……荒谬。
他站在练武场冰冷的地面上，看着眼前捧着茶杯、人畜无害的老猫，又想起天峰上那只甩着尾巴的二哈，再想想那未曾谋面的“猪”和极渊存在……
这诸天万界，这无穷宇宙，这所有的争斗、爱恨、文明兴衰……在这些终极疯子的眼中，恐怕真的……就只是一场为了寻求最终死亡刺激而布置的、宏大却荒谬的戏剧。
而他，不知不觉，已然站在了这场戏剧舞台的最中央，手握着一把，足以焚毁整个舞台，包括所有演员和观众，尤其是那几个导演的……终极火焰喷射器。
这一刻，古天明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荒诞、恐惧、茫然、还有一丝被命运强行推着走的愤怒，交织在一起。
他需要时间，需要好好冷静一下。
而与此同时，在某个远离一切现实维度、法则扭曲、光怪陆离的封闭次元空间之中。
一场若是传出去足以颠覆任何生灵认知的密谋，正在悄然进行。
参与者的形态超出了语言的描述范围：有的如同不断增殖、又不断湮灭的几何光斑集合体；有的是一团不断流淌、映照着过去未来无数悲惨画面的暗影；有的则干脆就是一段不断循环、散发着疯狂呓语的抽象概念旋律；更有甚者，其存在本身就在不断地否定和重塑周围的空间结构……
若是古天明在此，或许能勉强辨认出，那如同燃烧恒星般的光团是煌世神主，那冻结灵魂的冰晶脉络是玄冥神主，但那仅仅是他们在此地为了方便交流而显化的微不足道的一丝投影。更多的，是来自深渊最底层，散发着远比玛努斯、夜骸之流恐怖千倍万倍气息的、不可名状的魔神至尊的意志显化。
天界的主宰，与深渊的至尊，这两个本该势同水火的死敌，此刻他们的意志却在这个诡异的次元中，前所未有地……联结在了一起。
一种混乱、扭曲，却又带着某种绝望共识的精神波动，在这个封闭的空间内回荡、交织：
“……仙界归来……清算已至……”
“……那群远古的亡灵……绝不会放过我们……”
“……必须联手……这是唯一的生路……”
“……打破枷锁……吞噬一切……或许能……超脱……”
“……找到那个‘变数’……那个新的‘劫主’……”
“……在他彻底成长起来……在他掀起真正的终末之前……”
“……杀了他……或者……掌控他……”
密谋在无声的意志碰撞中进行，充满了背叛、算计，以及一种被逼到绝境后，不惜与宿敌合作、也要挣扎求存的疯狂。
诸天的风暴，并未因地球危机的暂时解除而停歇，反而在更深的层面，酝酿着更加黑暗与激烈的波涛。
古天明站在练武场中，对那次超越维度的密谋尚一无所知。但他知道，从老猫揭开真相的那一刻起，他脚下的路，已经截然不同。
是成为疯子们手中的毁灭工具，还是……在这荒谬的绝境中，为自己，为所在乎的一切，杀出一条无法预测的生路？
他抬起头，望向练武场灰蒙蒙的、没有尽头的天空，眼神中的茫然与震惊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冰冷与坚定。
不管前路如何，他绝不会坐以待毙，更不会任由那群活腻了的疯子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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