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三年四月初,鸭绿江的冰凌早已化尽,江水裹挟着初春的泥沙,滔滔南去。
然而,比江水更汹涌的,是江北岸那无边无际的后金军阵。
皇太极亲率代善、莽古尔泰、多尔衮等大将,倾巢而出,五万余八旗精锐,辅以吴克善等蒙古仆从军,号称十万,渡江南下。
沉重的马蹄踏过江岸,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肃杀之气惊得飞鸟绝迹。
后金军的进军路线,选择的是通往三韩王京汉城的传统官道。
初期进展,似乎印证了皇太极的判断——三韩军备松弛,承平日久。
不到一个月,沿途州县,守军往往望见八旗旗帜便一触即溃,或干脆开城纳降。
后金铁骑如入无人之境,一路劫掠,缴获了不少粮秣财物,暂时缓解了军中的饥馑之气,士气为之一振。
然而,皇太极眉宇间的凝重却未曾稍减。
探马回报,明军在其后方和侧翼动作频频,不知其目的,但可以肯定与自己有关。
东江水师的战船,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更加频繁地出现在辽东半岛沿海,甚至有小股部队登陆袭扰,试图切断可能的陆路补给线。
“速战速决!必须在明国完成合围之前,迫使三韩投降,或者拿下汉城!”
皇太极不断催促麾下将领加快进军速度。
他深知,时间每过去一天,明国布下的这张大网就收紧一分,三韩这块看似肥美的肉,也正逐渐变成一块可能崩掉牙的硬骨头。
就在后金军兵锋直指汉城之际,三韩王京,这座拥有高大城墙的国都,却沉浸在一种诡异而恐慌的气氛中。
汉城,景福宫。
三韩国主李倧面色惨白,坐在偏殿的软榻上,手指神经质地绞着袍袖。
殿下,一群文武大臣争吵不休。
以领议政金鎏为首的一班老臣,面色灰败,力主“暂避锋芒”,甚至暗示可向“上国”(后金)请和,称臣纳贡,以保全宗庙社稷。
“王上!建奴兵锋锐不可当,我国兵马久不习战,岂能抵挡?
硬拼下去,汉城必遭屠戮,宗庙不保啊!不如……不如暂且隐忍……”金鎏的声音带着哭腔。
“荒谬!”一名年轻将领出列反驳,正是训练院正郎李时白,“汉城城高池深,我军虽弱,据城而守,足以拖延时日!
大明援军已在海上,不日即至!岂能不战先怯,行此辱国之事!”但他的声音,在满殿的悲观氛围中,显得格外孤单。
李倧内心天人交战。
投降,或可暂保性命富贵,但从此国将不国,自己也必将背负千古骂名。
死战,万一城破……他不敢想下去。
就在他几乎要被金鎏等人的投降论调说服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一名内侍连滚爬爬地冲进来,尖声叫道:“王上!不好了!金……金领议政他……他在回府途中,突发心痛,坠马……薨了!”
“什么?!”殿内顿时一片死寂,旋即哗然。
金鎏,这位主和派的领袖,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暴毙?
惊疑未定之际,又一名内侍仓皇入报:“王上,大明使者已到宫门外,请求即刻觐见!”
李倧心中一紧,连忙宣召。
来的并非寻常文官,而是一位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面容冷峻的年轻人,正是锦衣卫指挥同知、大明皇帝特使,沈炼。
他身后跟着数名精悍的护卫,眼神锐利如鹰,扫视殿内诸臣,凡被其目光触及者,无不心生寒意。
“外臣沈炼,奉大明皇帝陛下旨意,特来觐见国王殿下。”
沈炼礼节周到,但语气却无丝毫暖意,他双手捧上一卷明黄缎面的诏书。
内侍接过诏书,呈给李倧。
李倧展开一看,额头瞬间渗出冷汗。
诏书前半部分严词厉色,痛斥三韩“藩屏不力”,警告若敢不战而降,或守城不力,致使建奴坐大,大明皇帝必“废尔国祚,另择贤能”,绝不姑息。
后半部分,则语气稍缓,言明大明援军已发,水师精锐不日即至仁川、釜山。
只要三韩君臣上下一心,凭城固守,待天兵一到,内外夹击,必可破敌。
届时,非但无罪,反而有功,皇帝将考虑减免其岁币,并厚加赏赐。
沈炼不等李倧消化完诏书内容,便冷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大臣耳中:“陛下还有一句口谕,命外臣转达殿下:
近日汉城风气不佳,颇有魑魅魍魉,妄议降敌,乱我军心。
陛下闻之,甚为不悦。
金领议政突发恶疾,想必便是天意警示。
望殿下明察秋毫,肃清君侧,使上下同心,共御外侮。
若再有宵小妖言惑众,”他顿了顿,目光如刀锋般扫过那几个刚才还在鼓吹投降的大臣,“我大明锦衣卫,愿代殿下,行雷霆手段,以正视听!”
这番话,杀机凛然!
结合金鎏的突然暴毙,殿内众人哪还不明白?
这分明是大明皇帝派来的煞星,在用最直接的方式,清除投降派,逼迫三韩死战!
那几个主和派大臣顿时面无人色,两股颤颤,几乎站立不稳。
李倧更是遍体生寒,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此刻流露出半点犹豫,眼前这位沈炼,和他带来的那些如狼似虎的锦衣卫,绝对敢在这景福宫内大开杀戒!
皇太极的大军还在城外,而大明皇帝的刀,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天朝皇帝陛下隆恩!外臣……外臣感激不尽!”
李倧几乎是颤抖着从座位上站起,对着诏书躬身一拜,然后转向满朝文武,嘶声力竭地喊道:“寡人意决!与汉城共存亡!再有敢言降者,如同此案!”
他一脚踢翻了面前的香案,状若疯狂。“传寡人令:全城戒严,死守待援!各级官吏、将士,若有怯战退缩者,立斩不赦!”
在锦衣卫沈炼无形却有质的恐怖威慑下,三韩朝廷的主战声音瞬间压过了一切杂音。
汉城这台原本锈蚀不堪的战争机器,被强行注入了动力,开始吱嘎作响地运转起来。
城防被加固,壮丁被征发,滚木礌石被运上城头。
开城府。
作为汉城以北的重要门户,开城府首当其冲。
守将姜弘立,本是军中宿将,但对能否抵挡住建奴铁骑,内心充满悲观。
当后金前锋抵达城下,劝降的箭书射入城中时,他麾下的一些军官也产生了动摇。
是夜,姜弘立正在府中愁眉不展,亲兵来报,有故人来访。
来者自称是来自大明的商人,有破敌良策。
姜弘立将信将疑,命人带入。
来人虽作商贾打扮,但举止沉稳,目光锐利,正是沈炼派出的得力干将之一。
“将军不必忧心。”来人开门见山,“建奴虽悍,然其利在野战,短于攻城。
开城城墙坚固,只要将军决心死守,挫其锐气不难。
我朝援军不日即至,郑芝龙将军的水师已逼近仁川。
将军此时若降,身败名裂,家族不保。
若能力战保城,便是擎天保驾之功,我朝陛下必有厚赐,封侯拜将,亦非难事。”
说罢,来人留下一个小木箱,称内有一些“守城利器”,便飘然离去。
姜弘立打开木箱,里面并非什么神兵利器,而是几枚制作精巧的震天雷和一份详细的守城注意事项及城防弱点示意图。
更重要的是,箱底还有一份名单,上面罗列了军中几个与后金有暗中往来、或意志最不坚定的军官姓名。
姜弘立冷汗直流,他彻底明白了。
大明不仅逼国王死战,更将触角伸到了他这一线将领身边。
战,或许还有生机和富贵;
不战或战败,无论是建奴还是大明,都不会放过他。
次日,当莽古尔泰指挥正蓝旗精锐开始猛攻开城时,遭遇了出乎意料的顽强抵抗。
姜弘立亲自督战,依据大明使者提供的建议,合理配置兵力,重点防御薄弱环节。
当后金兵冒着箭雨扛着简陋云梯靠近城墙时,守军投下的不再是普通的石块,而是点燃引信后威力惊人的震天雷,炸得后金兵人仰马翻。
同时,姜弘立以“通敌”为名,果断处决了名单上的那几名军官,用鲜血震慑了全军。
开城攻防战,从一开始就陷入了惨烈的消耗。
莽古尔泰气得暴跳如雷,却一时奈何不了这座突然变得棘手起来的城池。
每在开城城下多停留一天,后金军的锐气就消磨一分,粮草消耗就加剧一分,而皇太极心中那份对明国援军即将到来的焦虑,就更深一分。
海路上, 郑芝龙庞大的舰队正乘风破浪。
旗舰“镇海”号的甲板上,郑芝龙与登莱总兵张可大、猛将虎大威望着海图。
“据报,建奴主力已被阻于开城一线。”郑芝龙道,“我等不必急于直趋汉城。
虎将军,张总兵,你二人率陆师主力,随我舰队先抵仁川,抢占港口,建立稳固大营,以为根本。
然后,可分兵袭扰建奴后勤线,或寻机与三韩守军配合,击其偏师。
总之,一个字,拖!拖到建奴师老兵疲,拖到辽东、漠南的弟兄们找到好机会,给他皇太极来个狠的!”
茫茫大海上,大明援军正按照自己的节奏,向着烽火连天的三韩海岸,稳步逼近。
而在汉城、在开城,大明锦衣卫的阴影与三韩军民的鲜血,正共同构筑着一道消耗后金国力的坚固防线。
皇太极的速胜之梦,从渡过鸭绿江的那一刻起,便已注定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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