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变革在多条线索上同步推进,朱由检如同一位高明的棋手,在庞大的棋盘上落子布局。
西山脚下的皇家匠作苑已初具规模,高炉立起,水轮转动。
第一批按照新法试制的肥皂、白砂糖等物已出产,虽数量有限,品质亦不稳定,却标志着皇家商行迈出了实质性的一步。
东南沿海,筹建海事局与船厂的旨意已引发暗流涌动,郑芝龙等人必已收到风声。
江南之地,钦差李代民已悄然抵达,清丈田亩的序幕在谨慎与阻力中缓缓拉开。
然而,朱由检并未忘记帝国的中枢武力——京营。
这一日,他轻车简从,仅带着王承恩及少数侍卫,突然驾临京营大校场。
校场之上,气象已与数月前截然不同。旌旗招展,号令森严。
原本老弱充斥、队形散乱的景象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排列整齐、甲胄鲜明的方阵。
兵士们虽面容尚带菜色,但眼神中已多了几分精气神,操练时的呼喝声也显得底气十足。
总督京营戎政的满桂得报,急忙一身戎装前来迎驾。
这位蒙古族悍将,性情刚直,不善于言辞,只是抱拳躬身:“末将满桂,参见陛下!”
朱由检目光扫过满桂,脑海中其忠诚度光点稳定在七十八的绿色,特质【骁勇善战】、【治军严谨】熠熠生辉。
“满将军辛苦了。”朱由检抬手虚扶,“朕今日得闲,特来看看将士们操演。”
“请陛下检阅!”满桂声如洪钟,随即下令各营按序操练。
只见校场之上,步兵方阵进退有据,长枪如林,虽然动作尚显稚嫩,但已初具模样;
骑兵往来驰骋,控马、劈杀也算得上娴熟;
最引人注目的是火器营,鸟铳手们装填、瞄准、击发的流程虽远未达到行云流水,却也步骤清晰,罕有失误。
更重要的是,整个校场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与昔日死气沉沉的氛围判若云泥。
“汰弱留强,效果斐然。”
朱由检微微颔首,内心对满桂的治军能力给予了肯定。
他知道,京营积弊数十年,能在短短数月内有此改观,满桂必定是下了狠功夫,也必然得罪了不少人。
“京营现有堪战之兵多少?器械粮饷可还充足?”朱由检边走边问。
“回陛下,”满桂跟在侧后,沉声回答,“经数月整顿,剔除老弱空额,现有员额四万八千余人,皆可操练上阵。”
“然,甲胄兵械仍多老旧,尤其是火器,多为旧式鸟铳,射速慢,易受风雨影响。粮饷……经陛下特旨,由皇家银号拨付,近来倒是能按时发放,军心渐稳。”
提到火器,朱由检心中一动。他此来,除了检阅,还有另一项要事。
“火器之事,朕已知之。研究院近日或有新成,届时优先装备京营。”
朱由检安抚道,随即话锋一转,“满将军,朕欲在京营中,择忠勇可靠、年轻机敏之士卒,另设一‘新式火器示范营’,员额暂定五百,由研究院直接指导,试用最新火器与战法,你以为如何?”
这是要将京营作为新式装备和战术的试验田。
满桂略一沉吟,并未因可能分权而不悦,反而眼中闪过一丝兴趣:“陛下明鉴!若真有犀利新铳,末将求之不得!营伍与士卒,末将即刻便可遴选出来!”
“好!”朱由检对满桂的态度很是满意。
就在他准备继续视察时,一骑快马烟尘滚滚地直入校场,一名兵部信使飞身下马,手持粘着羽毛的紧急文书,高呼:“陛下!兵部八百里加急!辽东军报!”
校场上的操练为之一滞。
朱由检心头一紧,接过王承恩转呈的军报,迅速展开。
是袁崇焕的亲笔奏疏。
奏疏中称,建奴皇太极在经历小股试探后,近日突然集结重兵,猛攻大凌河城堡!
守将祖大寿率部浴血奋战,然城外堡垒多被拔除,形势危急。
袁崇焕已急调锦州、宁远兵马增援,并与虏骑前锋发生数次激战,互有伤亡。
他在疏中再次强调关宁军需饷之急,并断言此乃皇太极企图拔除辽西防线前沿据点、为日后大举进犯做准备的关键一战,请求朝廷务必确保后勤,并准其临机决断之权。
大凌河! 朱由检目光一凝。
历史的惯性似乎仍在发挥作用,这场围绕大凌河的攻防战终究还是爆发了。
虽然时间似乎略有提前,但性质同样严重。
“陛下?”满桂见皇帝神色凝重,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朱由检合上奏报,脸上已恢复平静。他看向满桂,以及校场上无数投来的目光,沉声道:“虏酋不甘寂寞,又在辽东生事了。尔等需加紧操练,枕戈待旦,以备不时之需!”
他没有在校场多做停留,即刻摆驾回宫。
一路上,脑海中飞速权衡。
大凌河之战,关乎辽西防线稳定,必须支持袁崇焕顶住。
但袁崇焕请求的“临机决断之权”,范围太广,蕴含风险。
回到乾清宫,他立刻召见阁臣与兵部尚书。
“大凌河之事,诸位爱卿都已知晓。”
朱由检开门见山,“祖大寿乃悍将,大凌河亦是要塞,不容有失。”
“袁崇焕之请,粮饷当尽力保障,已下令拨付之三十万两,另外给他补充火绳枪弹药和一千枚震天雷(一种简易的手榴弹,原理跟炮仗差不多,需要点火再扔出去),着皇家银号及兵部遣得力干员,星夜解运,不得有误!”
“然,”他语气一转,目光锐利,“‘临机决断之权’,过于空泛。谕令袁崇焕,守土有责,许其根据前线情势,调度关宁兵马,全力解大凌河之围。”
“然,凡涉及与虏酋议和、擅离信地、调动客军等重大事宜,仍需事先报请朕之允准!违者,以擅权论处!”
这是一道既有支持又加以限制的旨意。
朱由检必须在支持前线与防范边将尾大不掉之间,找到那个危险的平衡点。
“陛下,是否需调他镇兵马,以为策应?”李邦华提议道。
“暂不必。”
朱由检摇头,“宣府、大同孙传庭部新军未成,京营亦需时间。此时仓促调兵,恐自乱阵脚。”
“且看袁崇焕能否凭借关宁军自身之力,稳住局势。”
他选择了相信袁崇焕的军事能力,但牢牢握住了缰绳。
处理完辽东急务,朱由检并未松懈。他深知,外部压力越大,内部改革越需加速。
“王承恩。”
“老奴在。”
“传朕口谕给徐光启,燧发枪试制成功,朕心甚慰。”
“着其集中全力,攻克量产难关,研究院所有资源向其倾斜!朕要给京营,给边军,换上最好的枪!”
“再传谕皇家商行,肥皂、白糖等物,既已试制成功,当尽快扩大工坊,制定标准,严控质量,先于京师及北直隶试售,打开局面!”
“还有,告诉李代民,江南之事,阻力必大,然朕意已决,令其放手去做,但有确凿证据,无论涉及何人,皆可密奏于朕!”
一道道指令发出,帝国的核心高效运转起来。
辽东的战火如同遥远的背景音,催促着京城内外每一项变革的加速。
朱由检站在巨大的舆图前,目光从硝烟弥漫的大凌河,移到正在蜕变的新军营地,移到机声初起的西山工坊,再移到暗流涌动的江南水乡。
考验接踵而至,唯有更快,更强,方能在这乱世棋局中,杀出一条生路。
他握紧了拳头,感受到肩头那沉甸甸的,既是皇权,也是责任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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