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愈发深沉，信王府内静得只能听见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朱由检坐回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紫檀木的扶手，脑海中飞速盘算。
陆青岩，这个名字如同暗夜中的孤星，给了他一丝难得的慰藉与希望。
九十五的忠诚度，深绿色，在这个遍布眼线的囚笼里，简直是天赐的瑰宝。
“必须尽快见他一面。”
朱由检心中暗道，“光是图谱显示还不够，需要亲自确认其心性、能力，更要给他第一道指令。
魏忠贤的人像毒蛇一样盘踞四周，登基大典前，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他目光再次扫向窗外，陆青岩依旧如雕塑般立在角落，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
如何能不引人注目地单独召见他？直接宣召必然会引起徐应元等眼线的警觉。
“有了。”朱由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故意提高些许声音，带着一丝烦躁与不适：“来人！”
殿外立刻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另一名值守的小太监躬身入内，正是之前图谱显示忠诚度只有三十五（黄色），特质为“胆小怕事”的那个。
“王爷有何吩咐？”
小太监低着头，不敢直视。
“本王心绪不宁，难以安寝。”
朱由检揉着额角，语气疲惫，“听闻庭院东南角那株老梅幽香清冽，有凝神之效。
你去，替本王折一支半开的梅枝来，要挑枝干虬劲，形态古拙的。”
他特意点明了位置，正是陆青岩值守的区域。
“这……”
小太监面露难色，夜色已深，去折梅枝显得有些突兀，但他不敢违逆，“是，王爷，奴才这就去。”
小太监退下后，朱由检凝神静听。
不多时，便隐约听到庭院中传来低声的交谈，随即是小太监小跑着离开的脚步声。
他心中了然，那小太监定然是去指使离梅花最近的陆青岩行事。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轻轻的叩门声响起。
“进。”
殿门被推开，陆青岩手持一支姿态苍劲、点缀着几颗饱满花苞的梅枝，低头走了进来。
他步伐稳健，动作干净利落，单膝跪地，将梅枝双手举过头顶：“禀王爷，梅枝已折来。”
“呈上来。”
朱由检语气平淡。
陆青岩起身，趋步上前，将梅枝轻轻放在朱由检手边的矮几上。
借着这个近距离的机会，朱由检再次确认了脑海中的图谱——【忠诚度：95（深绿）】，稳定无比，没有丝毫波动。
“嗯，品相尚可。”
朱由检拿起梅枝，故作欣赏状，实则用身体挡住了大部分来自殿门方向的视线，同时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却清晰无比：“陆青岩，抬起头来。”
陆青岩微微一怔，依言抬头。
那是一张年轻而棱角分明的脸，剑眉星目，眼神清澈而坚定，带着军人特有的锐气，但在看向朱由检时，那锐气化为了纯粹的恭敬。
“本王知你忠心，”朱由检目光如炬，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眼下府内宫外，危机四伏，魏阉爪牙遍布。本王需要可信之人，你可愿效死力？”
陆青岩瞳孔微缩，显然没料到信王会如此直白。
但他没有丝毫犹豫，再次单膝跪地，声音低沉却斩钉截铁：“臣，陆青岩，蒙国恩世受皇粮，愿为王爷效死，百死不悔！”他没有问原因，没有表疑惑，只有最直接的承诺。
“好！”
朱由检心中一定，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迅速吩咐：“听着，第一，暗中留意徐应元及所有与他过从甚密之内侍、护卫，记下他们异常举动，但切勿打草惊蛇。
第二，明日登基，仪仗护卫之中，必有魏阉眼线，你设法留心，若能识别，暗中记下。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朱由检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几不可闻，“替本王秘密寻访两人，务求谨慎，不可令第三人知晓。”
“请王爷示下。”
“其一，翰林院编修，王安国。其二，兵部职方司主事，李邦华。寻得后，只需确认其所在，暂勿接触，速来报我。”这
两人，是朱由检根据历史记忆和图谱远程扫描（在收录了官员名录后，他发现可以对已知姓名且在一定范围内的人进行模糊定位和基础忠诚度判断）初步筛选出的，忠诚度较高（王安国约80，李邦华约75），且有能力的人才。
“臣，领命！”
陆青岩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去吧，小心行事。”朱由检挥了挥手。
陆青岩躬身，悄然退出了寝殿，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没有引起任何额外的注意。
看着重新关上的殿门，朱由检长长舒了一口气。
第一步棋，总算落下去了。有了陆青岩这把藏在暗处的利刃，他不再是完全被动。
他拿起那支梅枝，清冷的幽香丝丝缕缕传入鼻尖，让他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
“王安国，李邦华……希望图谱没有看错人。未来的朝堂，需要这样的直臣与干吏来搅动死水。”
内心独白又开始活跃起来：“啧啧，这感觉，有点像玩策略游戏开局送了个五星神将，终于不用全靠自己裸奔了。魏公公啊魏公公，你现在是不是还在做着‘九千岁’的美梦，琢磨着怎么拿捏我这个‘懦弱’的新君呢？”
他仿佛已经能看到，明日登基大典上，那张老谋深算的脸上会挤出怎样“恭敬”的笑容。
“演戏嘛，谁不会？”朱由检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就看谁能演到最后了。”
他将梅枝插入一个空置的汝窑瓷瓶中，置于案头。烛光下，梅枝的影子被拉长，投射在墙壁上，宛如一道等待出鞘的剑影。
夜色更浓，紫禁城的轮廓在远处若隐若现，如同蛰伏的巨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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