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陨谷内,别有洞天。
与外间黑松林的阴森压抑截然不同,谷地虽不算开阔,却灵气氤氲,温暖如春。奇花异草点缀其间,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潺潺流过,发出悦耳的叮咚声。几间简陋却整洁的茅屋依山而建,屋前开辟着小片药田,种植着一些柳明远都未曾见过的、散发着微弱灵光的植株。
守墓人林守将众人引至最大的一间茅屋前,示意他们将骡车停好。他目光再次扫过昏迷的赵令渊,最终落在柳明远身上,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将他抬进屋吧。”林守指了指茅屋,“谷内气息特殊,或能缓解他的沉疴,但也仅是缓解。”
陆九娘和郭大釜小心翼翼地将赵令渊抬入屋内安置。柳明远则留在院中,与林守相对而立。胡镖师和沈青石自觉地在谷口附近警戒,穆影则隐入暗处,观察着这处陌生山谷的每一个角落。
“前辈,大恩不言谢。”柳明远再次躬身,“若非前辈出手,我等恐怕已遭不测。”
林守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目光却依旧停留在柳明远脸上,仿佛在透过他,看着遥远的过去。“你身上的星辰之力,纯净而浩瀚,与守拙道友同出一源,却又似乎……更加圆融自然。你手中的短杖,可是‘星辰引’?”
柳明远心中一震,对方果然认得!他坦然道:“正是。晚辈柳明远,师从赵令渊先生。守拙前辈乃是我师门前辈,这星辰引与星图,皆是守拙前辈所留指引。”
“赵令渊……果然是他。”林守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神情,又带着些许感慨,“当年他便惊才绝艳,对茶道与星象皆有独到见解,与守拙道友亦师亦友。没想到……竟落得如此境地。”
他顿了顿,看向柳明远的目光柔和了些许:“你既是守拙与令渊的传人,又能得星辰引认可,闯入这星陨谷,便是注定。随我来吧,有些东西,也该让你知晓了。”
林守转身,向着山谷深处走去。柳明远对屋内的陆九娘递了个安心的眼神,便紧随其后。
山谷深处,并非想象中的坟墓,而是一片……碑林。
数十座大小不一、材质各异的石碑散落在一片相对平坦的草地上。这些石碑大多残破,上面刻满了模糊不清的古老文字和奇异的星象图案,散发着苍凉而悠久的气息。每一座石碑,都仿佛承载着一段被遗忘的历史。
而在碑林的最中央,矗立着一座最为高大的黑色石碑。石碑保存相对完好,材质非金非玉,触手冰凉。碑身之上,并未刻写文字,而是镶嵌着无数细小的、闪烁着微光的银色晶石,这些晶石排列成玄奥的轨迹,构成了一幅浩瀚的星图!
这星图,与柳明远怀中皮卷上的星图,以及守拙前辈留下的意念,隐隐呼应,但更加复杂,更加古老,仿佛描绘着宇宙初开时的星辰秩序。
“这是……”柳明远感受到黑色石碑散发出的磅礴而古老的星辰道韵,心神为之所夺。
“此乃‘星陨碑’,亦是此谷名称之由来。”林守的声音带着肃穆,“并非星辰陨落于此,而是古老的星辰之道,曾在此地‘陨落’又被重新铭记。”
他走到星陨碑前,苍老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冰凉的碑身,眼中流露出追忆与哀伤。
“上古之时,曾有‘巡星使’一脉,观星定轨,调和阴阳,守护此界与无垠星海的联系。守拙道友,便是上一代的巡星使。”
柳明远屏住了呼吸,他终于听到了关于守拙前辈更确切的来历!
“然而,大约百年前,星海深处有‘暗寂’蔓延,其力污秽,侵蚀星辰,扭曲秩序。守拙道友为阻其降临此界,耗尽心力,布下‘周天星斗大阵’封堵两界缝隙,自身亦受重创,道基受损。”
林守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愤懑:“可恨那时,人间朝廷,尤其是司天监内部,并非铁板一块。有人畏惧‘暗寂’之力,有人觊觎星辰之道,更有人与某些被‘暗寂’污染的域外存在暗通款曲!他们指责守拙道友引动星变,祸乱天下,甚至暗中破坏大阵节点!”
柳明远心中剧震,原来司天监与守拙前辈的恩怨,以及他们对星辰传承的觊觎,根源在此!
“守拙道友心灰意冷,又恐传承断绝,遂将毕生所学与星辰引、星图封存,散于世间,以待有缘。随后便飘然远去,不知所踪。而这星陨谷,便是他当年一处秘密的悟道之所,也是最后一处未被污染的星辰道标。老夫受他所托,在此守护这些记载着古老星辰知识的碑林,以及……镇压着谷外那片因当年大战而滋生的‘影瘴’源头。”
所有的线索,在此刻串联了起来。守拙的离去,司天监的敌意,西方魔树(很可能是“暗寂”侵蚀此界的产物)的出现,以及这星陨谷的存在。
“那西方的‘暗潮’与‘魔树’……”柳明远急切地问道。
林守点了点头:“那便是‘暗寂’之力渗透此界后,滋生出的最大毒瘤。守拙道友当年未能完全封堵的缝隙,或许就在西方。你们能净化魔树,便是继承了守拙道友的遗志,迈出了对抗‘暗寂’的第一步。”
他看向柳明远,眼神充满了期许:“你能得到星辰引认可,净化魔树,又来到此地,便是冥冥中的定数。星图指引的‘星穹殿’,乃是上古巡星一脉的圣地,也是彻底解决‘暗寂’之患、重整星辰秩序的关键所在。司天监内并非全是敌人,但其中高层,定然有被渗透或心怀叵测者,他们惧怕真正的星辰传承重现,故而竭力追杀于你。”
真相如同拨云见日,却又更加沉重。柳明远面对的,不仅仅是朝廷的通缉,更是涉及此界存亡的、与域外“暗寂”力量的延续数百年的战争!
“晚辈明白了。”柳明远深吸一口气,眼神愈发坚定,“前辈,我该如何做?”
林守指着中央的星陨碑:“触摸它,将你的星茶道韵融入其中。你若真是被选中的传承者,碑林自会给你指引,或许……也能让你对自身力量,有更深的领悟。”
柳明远依言上前,伸出右手,轻轻按在冰凉的星陨碑上。他闭上双眼,将体内那温润浩瀚的星茶道韵,毫无保留地、缓缓渡入碑身之中。
刹那间,碑身上那无数银色晶石骤然亮起!璀璨的星辉冲天而起,将整个碑林映照得如同白昼!周围所有的石碑都开始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共鸣之声,碑文与图案流转,仿佛活了过来。
浩瀚如海的星辰知识、古老的法则感悟、以及守拙前辈留下的一丝残缺印记,如同洪流般涌入柳明远的识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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