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领导秘书的电话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特别工作组内部激起层层涟漪。第二天一早，林别就发现组员们的态度发生了微妙变化。
林组长，要不要先把杜志强的情况放一放？王勇在晨会上谨慎地提议，我们可以先查其他线索。
为什么？林别平静地问。
这个...杜老领导虽然退下来了，但在京城的人脉还在。王勇压低声音，硬碰硬可能会对工作组不利。
其他几位副组长也纷纷附和，建议暂时回避杜志强这条线。
林别没有说话，而是让秘书把工作组这一个月来的成果材料搬到会议室。厚厚的档案堆满了半个会议桌。
同志们，林别站起身，手指轻轻敲着这些材料，这里记录着三十七个问题项目，涉及资金五百多亿。每一条问题线索背后，都是国家财产的流失，都是人民群众利益的受损。
他拿起最上面的一份档案：天星高速，通车一年就出现严重质量问题。如果我们现在退缩，怎么对得起那些每天在这条路上行驶的群众？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我知道大家有顾虑。林别语气缓和下来，但是，我们的权力是人民赋予的，我们的职责就是维护人民利益。在这个原则问题上，没有妥协的余地。
他重新坐下，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现在表决。同意继续调查杜志强案的请举手。
片刻沉默后，王勇第一个举起手。接着，李梅和其他组员也陆续举手。最终，全体通过。
林别点头，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按照原计划推进。不过...
他话锋一转：我们要改变策略。杜志强很狡猾，直接查他难度很大。我们可以先从他在星城的代理人入手。
根据前期调查，杜志强在星城的主要代理人是天达集团董事长刘天达。这个人在星城商界颇有名气，以善于着称。
刘天达最近在做什么？林别问。
他正在争取星城新机场的配套项目。王勇汇报，这个项目总投资八十亿，是今年的重点项目。
好机会。林别立即有了主意，我们就从这里打开突破口。
当天下午，林别以调研为名，参加了星城新机场项目的招标预备会。刘天达果然在场，见到林别时，他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镇定。
林书记，没想到您亲自来参加这个会。刘天达热情地上前握手。
新机场是星城的重点项目，我当然要关心。林别与他握手时，感觉到对方手心在出汗。
会议期间，林别特别注意观察刘天达的言行。这个人确实很老练，对机场建设的各个环节都了如指掌，提出的建议也很有专业性。
但林别还是发现了一个破绽：在讨论到某个技术标准时，刘天达下意识地提到了一个名字——杜总说这个标准可以调整。
虽然他立即改口，但林别已经抓住了这个细节。
会后，林别故意与刘天达同行。
刘总对机场建设很专业啊。
哪里哪里，只是做过一些相关项目。刘天达谦虚道。
我听说你和杜志强很熟？林别突然问。
刘天达的脸色瞬间变了，但很快强装镇定：杜志强？不太熟，只是在一些场合见过。
是吗？林别微微一笑，我还以为你们很熟呢。
这次试探让林别确信，刘天达就是关键人物。
回到工作组，他立即部署对刘天达的全面监控。同时，他让审计部门对天达集团的所有项目进行审计。
这一查，果然发现了重大问题。
天达集团近五年承接的政府项目中，有十二个项目的招标条件存在量身定做的嫌疑。李梅汇报，更可疑的是，这些项目最终的中标价都比预算价低5%左右，刚好卡在规定的下限。
这是典型的围标手法。王勇说，通过设置特定条件排除竞争对手，然后以接近底价的价格中标，既符合规定，又能确保中标。
查到资金往来了吗？
正在查。李梅回答，天达集团的资金流向很复杂，很多交易都通过海外账户。
就在调查紧张进行时，林别又接到了那个京城号码的来电。这一次，对方直接亮出了底牌。
林别同志，听说你们在查天达集团？杜老领导的秘书语气不再客气，天达集团是星城的重点企业，希望你们慎重处理。
我们只是在例行审计。林别平静回应。
明人不说暗话。对方冷笑，杜志强是老领导的独子，老领导就这么一个儿子。你们何必做得这么绝？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好一个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对方语气转冷，林别，我提醒你，做事要留余地。老领导虽然退下来了，但在京城说话还是有人听的。
谢谢提醒。林别不卑不亢，我们一定会依法办事。
挂断电话后，林别知道，最后的摊牌就要来了。他立即向省委书记李国华做了汇报。
压力很大啊。李国华在电话里叹气，刚才我也接到了说情电话。
李书记，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李国华停顿了一下，既然已经开始，就要进行到底。省委支持你！
有了省委的明确支持，林别心里有了底。他指示工作组加快进度，务必在最短时间内取得突破。
三天后，突破口终于出现了。
审计组在天达集团的账目中，发现了一笔五千万元的异常支出。这笔钱以咨询费的名义支付给了一家香港公司，而这家公司的实际控制人就是杜志强。
这是直接证据！王勇兴奋地说。
还不够。林别很冷静，要查清楚这笔钱对应的项目。
进一步的调查发现，这笔咨询费对应的正是天星高速项目。而在天星高速的招标文件中，明确写着本项目不支付任何形式的咨询费。
立即控制刘天达。林别下令。
然而，当工作组赶到天达集团时，刘天达已经不知所踪。
他昨天下午的航班去了香港。公安部门的同志汇报，和上次周明宇一样，我们又晚了一步。
不，这次不一样。林别却胸有成竹，立即通过国际刑警组织发布红色通缉令。同时，冻结天达集团的所有资产。
在强大的压力下，刘天达在香港仅躲了三天就主动联系工作组，表示愿意配合调查。
是杜志强让我这么做的。刘天达在视频讯问中交代，所有的操作都是他指使的，我只是执行者。
证据呢？
我有录音。刘天达说，每次重要谈话，我都偷偷录了音。
这个反转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原来刘天达早就留了一手，把与杜志强的所有通话都录了音。
在这些录音中，杜志强详细指示如何操纵招标、如何洗钱、如何打点关系，内容触目惊心。
立即整理证据，准备报请中央纪委。林别指示。
就在材料准备上报时，一个更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杜志强在北京被控制住了。原来是刘天达在交代的同时，也向中央纪委举报了杜志强。
这下可以结案了。王勇松了一口气。
林别却摇头，这才是开始。
他的判断很快得到验证。在杜志强被控制后，来自各方的压力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沉默。
他们在观望。沈墨分析道，看这件事会牵扯多深。
一周后，中央纪委专门派来一个工作组，接手了杜志强案。林别的工作组则继续负责其他案件的查处。
临走前，中央纪委工作组的组长特意找林别谈话。
林别同志，这个案子很复杂，牵扯面很广。组长语重心长，你们前期工作做得很好，为案件突破打下了基础。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有个情况要向你通报。组长压低声音，根据杜志强的交代，他父亲可能知情。
林别心中一震。如果连杜老领导都牵扯进来，那这个案子的影响将远超想象。
请组织放心，林别郑重表态，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送走中央纪委工作组，林别站在办公室窗前，心情复杂。这场斗争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但他坚信，只要坚持原则，就一定能赢得胜利。
手机响起，是沈墨发来的短信：今晚回家吃饭吗？
林别回复：回。带瓶红酒，我们庆祝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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