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看似寻常的周三上午。市委正在召开理论学习中心组会议，韩志军坐在主位，就加强党的全面领导进行专题辅导发言，声音洪亮，引经据典。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头看着笔记本，心思却早已飘远。
会议进行到一半，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市委秘书长郑春峰原本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正低头记录，闻声有些不悦地抬起头，似乎想看看是谁这么不懂规矩。
进来的不是秘书，而是三位身着深色夹克、神情肃穆的中年人。为首的一人，目光锐利如鹰，扫视了一圈会场，最后定格在郑春峰身上。
会场瞬间安静下来，连韩志军的发言也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意识到了情况不同寻常。
为首那人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径直走到郑春峰面前，亮出了一份文件和证件，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安静的会议室：
“郑春峰同志，我们是省纪委的。根据有关规定，请你跟我们走一趟，配合组织调查。”
没有多余的言语，没有解释缘由。但“省纪委”三个字，如同一声惊雷，在每个人心中炸响。
郑春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变得惨白如纸。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声音也没发出，只是木然地站起身，双腿明显有些发软。在另外两名工作人员的陪同下，他踉跄着走出了会议室，自始至终，没敢看韩志军一眼。
会议室里死一般寂静。落针可闻。
韩志军还保持着拿着讲稿的姿势，僵在主席台上。他的脸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握着讲稿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那惯常的沉稳和从容，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无法掩饰的震惊和一丝……慌乱。
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聚焦在他身上。谁都明白，省纪委直接来人从市委常委会上带走秘书长，这意味着什么。这绝不仅仅是郑春峰个人的问题。
我坐在台下，平静地合上了面前的笔记本。内心波涛汹涌，面上却波澜不惊。这一刻，终于来了。比预想中更快，更直接，更猛烈。
周海坐在我不远处，我与他交换了一个短暂的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底那抹如释重负的凝重。
韩志军深吸了几口气，似乎想强行镇定下来。他放下讲稿，试图恢复主持会议的节奏，但声音干涩而僵硬：“……我们，继续学习……”
然而，会议的气氛已经被彻底打破。没有人还能听得进去。每个人都在暗自揣测，这场风暴的边界在哪里，下一个会轮到谁。
会议草草结束后，韩志军第一个快步离开了会议室，背影甚至带着一丝仓促。
消息像野火一样迅速燃遍了整个市委市政府大院。各种猜测、恐慌、窃窃私语在每一个角落滋生蔓延。与郑春峰过往甚密的几个人，更是如同惊弓之鸟。
下午，市发改委副主任张泽，也在自己的办公室被省纪委工作人员带走。
惊雷过后，暴雨将至。所有人都明白，天州的天，真的要变了。
我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楼下院子里一些行色匆匆、面色惶惶的身影。这场由我和周海在绝境中点燃的星星之火，终于借助更高层面的力量，形成了燎原之势。
天空，不知何时已阴沉下来。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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