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拨通后,听筒里传来的却不是沈墨往常清亮的声音,而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疲惫。
“林别?”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背景音里隐约有仪器的滴答声,“我这边……有点忙。”
我的心揪了一下。“你还好吗?家里事情严重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是我父亲,旧疾复发,情况不太稳定。这几天都在医院。”
我顿时语塞。在她为家事焦头烂额的时候,我却要向她开口求助。
“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关系。”她打断我,努力让语气轻松些,“你那边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不然你不会这个时间打给我。”
她总是这样敏锐。我简要将省里观摩会名额被韩志军卡住的情况说了一遍,略去了团队士气低落等细节,只强调这是一个为天州制造业争取省级认可的重要机会。
“我明白了。”沈墨听完,沉吟片刻,“省发改委那边,我认识一位负责项目筛选的处长,可以试着沟通一下,反映一下天州的实际情况。但你知道,这种涉及到地方主要领导意志的事情,下面的人很难改变。关键是……要让项目本身引起更高层面领导的注意。”
她的思路清晰,即使身处困境,依然能给出专业的判断。
“更高层面?”
“对。比如,主管工业的副省长,或者省委政研室负责起草产业政策的人。如果他们能对你们的项目表示兴趣,甚至只是点名要看看,韩志军就很难一手遮天。”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我可以通过一些私人渠道,试着把你们项目的材料递上去,但不能保证效果,而且需要时间。”
“这就够了!沈墨,谢谢你!”我由衷地说。在四面楚歌之时,任何一点可能的希望都弥足珍贵。
“不用谢我。”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歉然,“可惜我现在回不去,不然可以通过报社做一篇深度调研,那样影响力会更大。”
“你照顾好伯父要紧。这边……我能应付。”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有信心。
挂断电话后,我心里踏实了一些。沈墨的回应像一道遥远的回音,虽然微弱,但证明我并非完全孤军奋战。
然而,我也清楚,这只是多条尝试路径中的一条,且不确定性很高。我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于此。
接下来的几天,我让赵劲松亲自带队,进一步完善产业园的申报材料,做到数据翔实、亮点突出,随时准备抓住可能出现的机会。同时,我也通过自己的渠道,向省工信厅的一位老领导汇报了情况,争取他的理解和支持。
一周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过去。沈墨那边没有新的消息,省工信厅的老领导虽然表示同情,但也委婉表示,这涉及到地方党委的决策,他不好直接干预。
韩志军那边则动作频频。生态科技走廊的宣传攻势一浪高过一浪,本地媒体连篇累牍地报道其“日新月异”的进展,仿佛天州的未来已经全然系于此。那种被边缘化的窒息感,再次笼罩下来。
就在我感到希望渺茫时,一个周末的下午,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打来的电话。
“林市长,您好,冒昧打扰。我是陈宇先生的助理,姓何。”对方的声音干练而礼貌,“陈先生了解到天州正在申报省高质量发展观摩会项目,他认为您主导的高端制造产业园非常符合‘高质量发展’的内涵,是天州实实在在的根基所在。”
我的心猛地一跳。陈宇!他果然一直在密切关注。
“陈先生过奖了。”我谨慎地回应。
“陈先生在一些投资圈和媒体界的朋友,对这个项目也很感兴趣。”何助理继续说道,语气平和,却带着某种暗示,“如果林市长需要,陈先生很乐意帮助联系几家有影响力的财经媒体,对产业园进行深度报道。好的项目,应该被更多人看到,您说呢?”
财经媒体的深度报道?这确实是一个绕过本地宣传管控,直接将项目影响力扩大到省级甚至全国层面的办法。而且,这是“市场行为”和“媒体自发关注”,韩志军很难直接阻止。
陈宇再次出手了,依旧是不提任何条件,只提供“帮助”。但这帮助的背后,是他试图将我与他进行更深度捆绑的意图。
我看着桌上那份被打回来的申报材料,又想起赵劲松那疲惫而期待的眼神。团队需要这场胜利,天州的制造业需要这个窗口。
是坚持纯粹的孤立,接受可能失败的结局?还是再次借助这股危险的“东风”,换取一个突破困局的机会?
我握着电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听筒里,只有何助理平稳的呼吸声,他在耐心等待我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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