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别以为日子将在这日复一日的精细打磨中平稳度过时,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波,打破了省委大院表面的宁静,也对他进行了一场更为严峻的考验。
事情的起因是一封匿名举报信。这封信没有走常规的信访渠道,而是直接寄到了省纪委几位主要领导的案头,内容直指省委办公厅综合一处的张伟,也就是林别。
信中罗列了林别几条“罪状”:一是利用职务之便,收受下面地市干部和商人的贵重礼品,并举了某个品牌钢笔和一款价格不菲的茶叶作为例子;二是作风霸道,在处内排挤老同志,尤其是与副处长赵志明关系紧张,影响团结;三是生活不检点,曾有人目睹其与不明身份女性在高档场所出入。
这几条指控,虚实结合,恶毒异常。尤其是第一条,那支钢笔和茶叶,确实是下面一位干部在林别帮其协调了一个并非原则性的小问题后,硬塞过来的。林别当时推辞不掉,又觉得东西不算特别贵重,便暂时收下,准备寻机退还或按价付钱,却因工作繁忙一时耽搁,成了被人抓住的“把柄”。第三条则纯属子虚乌有,恶意中伤。
这封信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立刻在省纪委和省委核心层引起了震动。一个省委书记的身边工作人员被举报,性质敏感。省纪委高度重视,虽然信是匿名,但涉及的问题需要核实。
消息最先传到宋清河秘书长那里。宋清河脸色凝重,第一时间将林别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小张,坐。”宋清河的语气比平时严肃得多,他将一份匿名信的复印件推到林别面前,“你看看这个。”
林别拿起信,快速浏览了一遍,心中先是震惊,随即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他立刻意识到,这不是简单的诬告,而是一次有针对性的、精心策划的攻击!目的就是要把他搞臭,甚至可能借此影射陈国光用人不明。
他放下信,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坦荡地看着宋清河:“秘书长,这封信的内容,绝大部分是捏造诬陷!”
“哦?那你说说,哪部分是实,哪部分是虚?”宋清河目光锐利。
“关于收受礼品,”林别没有丝毫隐瞒,将收到钢笔和茶叶的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包括自己当时的想法和尚未处理的疏忽,“这件事是我处理不当,犯了错误,我愿意接受组织处理。东西我现在就可以上交,并写出深刻检查。”
他首先承认了确实存在的瑕疵,态度诚恳。
“至于排挤老同志,纯粹是无稽之谈。我与赵处长在工作上可能存在一些思路上的差异,但绝无个人恩怨,更谈不上排挤。处里其他同志都可以证明。这一点,组织可以调查。”
“最后一条,生活作风问题,完全是恶意诽谤!我可以用党性保证,绝无此事!请组织彻查,还我清白!”林别语气坚定,带着一丝被污蔑的愤懑。
宋清河静静地听着,观察着林别的每一个细微表情。他看到了林别最初的震惊,看到他在承认错误时的坦诚与懊悔,也看到了他在面对诬陷时的坚定与委屈。这种反应,不像是一个心中有鬼的人。
“你的情况,组织会核实。”宋清河语气缓和了一些,“在这期间,你要稳定情绪,正常工作,不要受到影响,更不要私下有什么动作。清者自清,相信组织会给你一个公正的结论。”
“是!秘书长,我明白!我一定积极配合组织调查,并且更加努力地工作,绝不让这些无聊的事情影响为书记服务的质量!”林别站起身,郑重表态。
从宋清河办公室出来,林别的心沉甸甸的。他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纪委的调查必然会启动,流言蜚语也会随之扩散。他必须更加小心谨慎,每一步都不能走错。
他回到办公室,第一时间将那只钢笔和未拆封的茶叶找出来,包好,直接送到了办公厅纪检组,并附上了一份详细的情况说明和深刻的检讨。这个举动,是他主动切割、表明态度的关键一步。
随后,他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甚至比平时更加专注、更加沉稳。该送文件送文件,该随行调研随行调研,面对孙莉和其他同事探究的目光,他坦然处之,既不刻意回避,也不主动解释。
然而,暗流已然涌动。机关里关于他的各种议论悄然滋生,有些人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异样。赵志明更是难掩幸灾乐祸之色,在处内说话都硬气了几分。
这天下午,陈国光在批阅文件间隙,看似随意地问了孙莉一句:“最近机关里,是不是有些关于小张的风言风语?”
孙莉心中一惊,知道书记已经听闻了。她斟酌了一下,客观地回答道:“是有一些议论,主要是围绕一封匿名信。小张本人已经向办公厅纪检组说明了情况,并上交了涉及到的物品。目前看,他情绪还算稳定,工作没受影响。”
陈国光“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继续低头看文件。但孙莉注意到,书记握着笔的手指,微微用力了些。
几天后,省纪委的调查人员低调地进驻了省委办公厅,开始找相关人员谈话核实。他们找了孙莉,找了赵志明,找了处里其他干部,也找了林别本人。
面对纪委同志,林别依旧保持冷静,将情况如实道来,不夸大,不隐瞒。当被问及是否与人结怨时,他提到了与赵志明在工作上的分歧,但强调这是正常工作范围内的观点不同,并无人恩怨。他也没有猜测举报人是谁,只是坚定地表示相信组织。
调查在按程序进行,但压力无处不在。林别知道,自己的命运,此刻并不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取决于调查的结果,更取决于领导对他的信任程度。
这天夜里,他独自一人留在办公室,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心中思绪翻腾。这次风波,是一次危机,但也可能是一次契机。它能检验出谁是真金,也能让真正信任他的人,更加坚定地站在他身边。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待,并以最完美的状态,完成好眼前的每一项工作。他相信,只要自己行得正、坐得直,只要陈国光对他的信任不动摇,这场风波的阴云,终会散去。而经过这次淬炼,他的根基,或将更加牢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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