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收藏展归来,那幅《无名少女》和林晚这个名字,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林焰心底持续漾开一圈圈无法平息的涟漪。他变得有些沉默,时常对着画布发呆,调色盘上的颜色也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阴郁。
谢云深将他的变化尽收眼底,却并未点破。他待他比往日更加温柔体贴,亲自过问他的饮食起居,在他对着画布蹙眉时,会适时地递上一杯温度刚好的花茶,或用轻松的语调讲些艺术界的趣闻轶事,试图驱散那层无形的阴霾。
然而,那双看似永远含笑的眼眸深处,审视与冷意却日渐加深。他的小狼崽,心里被种下了一颗名为“过去”的种子,这让他感到一种领地即将被侵犯的不悦。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周叔在摆放晚餐时,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用一种平淡无奇的口吻对谢云深汇报:“先生,今天收到消息,城西那家我们偶尔会赞助的私人美术馆,下个季度的展览计划有所变动。”
谢云深正慢条斯理地替林焰布菜,闻言动作未停,只轻轻“哦?”了一声,尾音微微上扬,带着询问的意味。
林焰握着筷子的手却几不可查地紧了一下,低头扒着饭,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
周叔继续道:“原本计划中的一个现代肖像画专题展,因为主要借展方那边……出了些意外,藏品需要重新鉴定保养,所以临时取消了。”他顿了顿,补充道,“就是包含林晚女士几幅作品的那个展览。”
“哐当。”
林焰手中的银质筷子掉落在骨瓷餐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猛地抬起头,脸色有些发白,看向周叔,又迅速转向谢云深。
谢云深仿佛这才被惊动,抬眸看他,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讶异和关切:“怎么了?手滑了?”他语气温和,伸手轻轻拍了拍林焰的手背,“没事,让周叔换一副便是。”
他的反应太过自然,太过平静,仿佛周叔汇报的只是一件与晚餐菜品同等寻常的小事。
林焰的心脏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意外?鉴定保养?怎么会这么巧?就在他刚刚对那个名字产生好奇的时候,所有相关的、可能接触到信息的渠道,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被切断了?
他张了张嘴,想追问是什么意外,展览还会不会举办,可看着谢云深那双清澈见底、只映照出对自己担忧的眼眸,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化作一阵无声的窒息。
周叔已经动作利落地换上了干净的餐具,仿佛刚才那段对话从未发生过。
晚餐在一种看似和谐、实则暗流涌动的气氛中继续。谢云深依旧温和地与他交谈,说着公司里无关痛痒的趣事,或是近期打算带他去听的某场音乐会。林焰机械地应和着,食不知味。
他不再试图去问。一种冰冷的直觉告诉他,问,也不会得到真实的答案,只会让那双温柔注视着自己的眼睛,蒙上他看不透的阴影。
他隐隐感觉到,有一张无形的大网,不仅笼罩着他的现在,也正在悄无声息地覆盖他的过去。任何试图探寻的触角,都会被精准而迅速地斩断。
这种认知让他感到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他赖以生存的一切,他呼吸的空气,他脚下的土地,都是谢云深赋予的。当赋予者决定收回某些东西,或者隐藏某些真相时,他连质问的资格都没有。
当晚,林焰做了一个混乱的梦。梦里是那幅《无名少女》的画像,画中女人的眉眼清晰又模糊,对他伸出手,嘴唇开合,似乎想说什么,却被一层浓雾笼罩。他拼命想靠近,想听清,脚下却如同陷在泥沼中。回头时,看到谢云深站在不远处,依旧穿着那件浅灰色的风衣,面容温润,嘴角含笑,静静地看着他挣扎,眼神悲悯又冰冷。
他猛地惊醒,冷汗涔涔。
窗外月色清冷,透过纱帘洒落进来。身侧的位置空着,谢云深似乎还在书房。
林焰蜷缩起来,抱紧膝盖,将脸埋了进去。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谢云深的温柔,是何等坚固而可怕的牢笼。它不阻止你思考,却限制你探寻的方向;它不剥夺你感受,却过滤你接收的信息。
他像一只被精心饲养在玻璃罩里的蝶,能看到外面的世界,却永远隔着一层无法突破的屏障。而握着玻璃罩的那只手,温柔,且不容置疑。
第二天,林焰变得更加安静。他不再对着画布发呆,而是拿起素描本,开始一遍遍描绘谢云深的侧脸,描绘他微笑的弧度,描绘他低垂的眼睫。仿佛只有将这份掌控着他一切的温柔牢牢固定在纸面上,才能获得一丝虚幻的安全感。
谢云深看着他笔下越来越传神的自己的肖像,眼底终于掠过一丝真实的、满意的笑意。
他走到林焰身后,俯身,下巴轻轻抵在少年的发顶,看着画纸上自己的影像,声音低沉而温柔:“画得真好。我们焰焰,眼里终于只有我了。”
林焰握着炭笔的手指微微颤抖,最终,放松下来,向后靠进那个温暖却令人心悸的怀抱里。
“嗯。”他闭上眼,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他放弃了探寻画框之外的世界。
而谢云深,用一场无声的“意外”,完成了一次精准的警告,也成功地,将他的珍宝,更紧地锁回了只有自己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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