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色的警报灯早就灭了,那扇被砸出恐怖凹陷的金属门也没了动静。
死寂。
监控室里,唯一的光源来自陈默那台主服务器的待机光,幽绿色的,照得一地狼藉的线路设备乱得像水鬼的头发。
空气里混着烧焦的塑料味还有一股铁锈一样的血腥味。
陆寻的意识像艘沉船,在冰冷黑暗的海底,被一点点的捞上来。他先听到自己擂鼓一样的心跳,然后是肺部撕裂开的灼痛。
他猛的睁开眼,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得身体弓成一只虾米。
“醒了?”
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平淡,没什么温度。
陆寻扭头,看见叶晚坐在一个倒下的服务器机箱上,正用一条从医疗包里找出的新纱布,仔细的擦拭她的战术匕首。匕首上刚才可能沾了什么,她擦得很用力。
幽绿的光照着她的侧脸,线条绷得死紧,看不出什么表情。
“咳咳......我这是......成功飞升了?”陆寻想说个笑话缓和下气氛,但声音干的像两块木头在摩擦,一点都不好笑。
叶晚手上的动作没停,眼皮都没抬一下。“你把陈默的备用能源给抽干了,顺便把自己的脑子当保险丝用,差点烧坏。感觉怎么样,飞升玩家?”
陆寻沉默了。
他试着动了动,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堆缠绕的废弃电缆上,身上盖着一件明显不属于他的外套,带着点淡淡香味。胳膊上的伤口被重新处理过,生物凝胶的凉意透过绷带渗出来,但那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的脑子。
一片空白。
之前那种被强行灌入数据的肿胀感消失了,换成一种掏空后的虚弱跟断裂感。他试着回想那段凶杀记忆,脑子里却像信号断了,什么都捕捉不到。
那颗种子......好像休眠了。
“陈默呢?”陆寻撑着身子想坐起来。
“死了。”叶晚终于停下动作,把匕首插回鞘里。她站起来,从上面看着他,“能源核心过载的瞬间,他把自己跟主服务器物理连接了。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把自己做成了最后一道防火墙,给赵启明送了份惊喜。代价是,他的大脑被烧成了焦炭。”
她说这话时,语气平的像在播报天气新闻。
陆寻的心直往下沉。
他看着叶晚,她也在看他。那眼神很复杂,有疲惫也有戒备,唯独没了之前的关切......还有信任。
陆寻一下就明白了。
“你都知道了。”
陈默在最后一刻吼出的那些话,她都听到了。
特洛伊木马。
最完美的钥匙。
原来他一路披荆斩棘,靠的不是自己的小聪明跟什么狗屁后门,而是敌人给他开的挂。他像个小丑,自以为在极限逃生,其实只是在给boSS带路。
而叶晚,就站在他身边,目睹了这一切。
叶晚没承认也没否认。她转身走到房间角落,那里有台还能运行的便携终端。她调出些数据,屏幕上是勒忒中心复杂的结构图还有一些她强行恢复出来的,陈默留下的日志残片。
“织网行动......”她看着屏幕,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陆寻说,“一个旨在系统性掩盖真相的长期计划。处理目标篡改记忆清除关联者......真是个好大的工程。”
她手指划过屏幕,上面显示着一张被修复的旧照片,照片上是个笑容温柔的女人。
苏婉。
叶晚的内心远比她表现的要汹涌。
愤怒悲伤还有一种被欺骗的背叛感,像三股绳子,死死的绞着她的心脏。
陆寻是钥匙,是凶手派来的信使。他脑子里的记忆是杀害她母亲的凶手留下的战利品。
她应该恨他。
可是......当她看着他躺在电缆堆里,脸色惨白的像个死人,身上还盖着她的外套时,那句“我恨你”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理智告诉她,现在摊牌毫无意义。陆寻的状态差到极点,任何一点情绪冲击都可能让他彻底崩溃。
而她需要他。
需要他脑子里那个独一无二,连接着所有真相的钥匙。
这是一个冰冷又现实的决定。维持这个脆弱同盟,直到榨干他最后一点价值。
“你的伤势还没稳定,现在这里是绝对的黑域,赵启明暂时找不到我们。”叶晚关掉光幕,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冷硬,“但我们不能待太久,这里的备用电源撑不了48小时。”
她从背包里拿出支高浓缩营养剂,扔到陆寻身边。
“喝了。恢复体力。”
陆寻没动。他只是看着她,那双曾经总是闪着狡黠不羁的眼睛,此刻黯淡的像两颗熄灭的星星。他能感觉到她周围竖起一道无形的墙,把他隔绝在外。
那是一种比任何物理攻击都更伤人的疏离。
他有很多话想说。
想解释想道歉想告诉她,他不是故意的。
但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变成更深的沉默。
他现在,拿什么解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这场沉默是一场赌注。
他赌自己能活下去,能有机会撕开这身特洛伊木马的皮,把里面的自己重新掏出来给她看。
而她,赌的是将这枚危险的棋子留在身边,最终能为她带来复仇的胜利。
陆寻慢慢的拿起那支营养剂,拧开盖子一饮而尽。味道又苦又涩,像他此刻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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