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被禁足的三日，义庄静得只剩下风声和秋生磨墨的沙沙声。
他依言没有碰任何设备，只是枯坐在偏房，对着墙壁上自己以前绘制的能量波形图发呆。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水晶灵纹失控的那几秒钟——幽蓝的邪光、不受控的精神抽取、那些冰冷混乱的意念。这不是简单的能量过载，更像是一种具有自主侵蚀性的“活性能量”，或者说……一种被束缚在特定结构中的“恶念”。
科学可以解释能量的强度、频率、波形，但该如何定义和测量“恶念”？如何量化一种带有意志的侵蚀性？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知识的边界。这个世界某些深层的规则，或许真的需要另一种视角才能触及。
三日之期一到，林默走出偏房，眼神里的浮躁褪去了大半，多了些沉淀的东西。他没有急着重启那些复杂的实验，而是找到正在庭院里晾晒药材的九叔。
“九叔，”他语气平静，“我想从头开始。不是拆解符咒，而是想真正理解，您所说的‘炁’，究竟是什么。”
九叔停下手中的动作，深深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林默的研究方向彻底转变。那台笨重的“灵频谱分析仪”再次被搬了出来，但探测对象不再是符咒，而是九叔本人。
九叔盘膝坐在蒲团上，五心朝天，默运玄功。林默则调整着仪器的探针和旋钮，捕捉着九叔入定、行气、施展不同小法术时，周身能量场的细微变化。
“看，当您运转‘金光咒’时，能量场在特定频段出现强烈共振，伴随有规则的谐波…而施展‘清风咒’时，则是另一种高频低幅的波动模式…”林默指着示波器上截然不同的图形，语气带着发现的兴奋，“不同的‘炁’，对应着不同的‘频率特征’！”
九叔虽不懂频率谐波，却能感知到林默仪器捕捉到的，正是自身灵力引动天地不同属性元炁时的外在显化。他捻须沉吟：“心火之光，其性烈而上扬，故频率高亢；木灵之风，其性柔而善动，故波动轻盈。汝这仪器，竟能窥得炁性一二。”
这不再是生硬的“科学解释玄学”，而是开始用另一种语言，尝试描述同一种本质。
林默受到鼓舞，提出了一个更大胆的想法：“既然不同性质的‘炁’有对应的频率特征，那我们能不能不再局限于固定的符箓形制？而是根据目标邪祟的‘炁频’，实时调整我们的‘输出’，实现精准克制？”
他称之为——“动态频率调制驱邪法”。
九叔没有立刻反对，而是陷入了长久的思考。这想法确实离经叛道，完全跳出了千年传承的固定范式。但星陨之夜的合作，以及林默仪器展现出的那种“洞察力”，让他意识到，这或许不是胡闹，而是一条前所未有的蹊径。
“理论或有可行…”九叔最终缓缓道，“然则，邪祟炁品变幻莫测，临敌之际，何来时间让你慢慢测量调整？”
“所以我们不能只靠测量！”林默眼神发亮，“我们需要一个‘模组’！一个能快速切换不同基础‘炁频’发生模式的模组！比如，将‘金光咒’、‘净天地咒’、‘安魂咒’等几种常用基础咒法的核心频率特征，固化在不同的谐振电路里，通过开关快速切换组合，应对不同情况！”
说干就干。
林默翻出之前废弃的一些小型化部件，重新设计电路。九叔则不再仅仅提供“数据”，而是亲自参与到“模组”的设计中。他会根据自身施法经验，指出哪种频率组合更能有效驱散“秽气”，哪种波形叠加对“怨念”的瓦解效果最佳。
一个全新的、巴掌大小、外壳由桃木拼接而成的装置渐渐成型。它上面没有屏幕，只有几个代表不同基础“炁频”的拨动开关，一个微调旋钮，以及一个输出接口，可以连接特制的“谐振符”或者小型场发射头。林默称之为“炁频合鸣仪”。
就在他们沉浸在这前所未有的创造中时，义庄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是一对衣着华贵、面色憔悴的中年夫妇，自称姓胡，来自百里之外的清水镇。他们带来的并非寻常驱邪请求，而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
胡家是清水镇的大户，半月前，胡老爷最宠爱的、年方二八的幼女胡秀娘，在一次踏青归来后，便一病不起。并非寻常病症，而是终日昏睡，偶尔醒来也是神志不清，胡言乱语，说的尽是些他们听不懂的古老音节。更诡异的是，她房间的器物时常无故移动，夜间总有若有若无的歌声传来，镇上郎中都束手无策。
“我们请过几位法师，”胡夫人抹着眼泪，“有的说是冲撞了山精，有的说是被恶鬼缠身，可法事做了一场又一场，符水喝了一碗又一碗，秀娘的情况非但没好，反而…反而愈发怪异了。她…她有时会盯着空处微笑，那笑容…让人心里发毛。”
胡老爷补充道，声音带着恐惧：“直到三日前，一位游方的高人路过，他只看了一眼，便说秀娘并非寻常邪祟附体，而是…而是被一个极其古老的‘灵’相中了，要娶她为‘灵妾’！那高人说此灵非比寻常，他道行不够，不敢插手，只隐约提及，或许任家镇的九叔…或有办法。”
“灵妾？”九叔眉头紧锁，他行走江湖多年，听过各种奇闻异事，但这“灵妾”之说，却也极为罕见，往往牵扯到一些年代久远、力量诡异的存在，处理起来极为棘手。
林默则敏锐地捕捉到另一个细节：“古老的‘灵’？胡小姐醒来时说的古老音节，你们还记得吗？”
胡老爷努力回忆着，磕磕绊绊地模仿了几个模糊的音节。
林默立刻拿出笔记本记录下来，虽然无法解读，但他本能地觉得，这可能是重要的线索。
九叔沉吟良久，看着苦苦哀求的胡氏夫妇，又瞥了一眼工作台上那个尚未完全完成的“炁频合鸣仪”，最终缓缓点头。
“此事蹊跷，老夫需亲自前往查看。”他顿了顿，看向林默，“你也一同前去。你那‘合鸣仪’，或许…能用得上。”
林默心中一动，知道这是一次真正的考验。
然而，在他们看不到的角落，那个之前监视义庄的斗笠人，再次隐没在阴影中，将胡氏夫妇到访的消息，迅速传递了出去。
清水镇之行，等待他们的，恐怕不仅仅是那位被“古老之灵”相中的胡小姐，还有隐藏在更深处的、不为人知的阴谋与危险。那本被九叔锁起来的邪术残卷，与胡小姐身上的异状，是否存在着某种未知的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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