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的寂静笼罩着狭小的安全屋,空气里弥漫着灰尘、汗水和食物即将告罄的淡淡霉味。
张三闰捏着最后半块压缩饼干,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低沉得像压着一块铅:“最后一次奢侈了。咱们的物资,省吃俭用,最多撑三个月。”
他将饼干小心地掰开,分给围坐的几人,每一块都小得可怜,却重若千钧。
末世里,每一口食物都是生命的砝码。
孙一空咽下口中干涩的碎屑,目光扫过众人疲惫的脸,最后落在角落阴影里那个被捆缚的身影上。
“三个月…”
他咀嚼着这个数字,眼神锐利起来,“时间不等人。二狗,阿闰,毛医生,走,咱们去‘拜访’一下那位贵客。该问的,必须问清楚了。”
李二狗正摩挲着一张磨损严重的旧照片,闻言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混杂着茫然和一种压抑已久的狂躁。
“谁?那个…张璇一的人?”
他几乎是弹起来的,动作牵扯到肋下的伤口,让他闷哼一声,脸色又白了几分。
“迷糊啥呢?跟上!”
张三闰拍了他后背一下,力道控制得刚好,既催促了他,又没碰到伤口。
毛凯没说话,只是默默拿起他那套简陋却至关重要的医疗包,里面除了药品,还有几根磨尖的钢筋——既是工具,也是武器。
三人形成一个小小的包围圈,将还有些发懵的李二狗裹挟着,走向通往地下室的、那扇吱嘎作响的沉重铁门。
地下室阴冷潮湿,唯一的光源是墙壁高处一个拳头大小的气窗,渗进几缕惨淡的月光,勉强照亮中央被铁链锁在椅子上的女人——张丽。
被爆炸余波影响,又因为左肩受到狙击,早已不复当年的美丽。
她头发散乱,曾经精致的妆容早已被汗水和污渍糊花,嘴唇干裂,但那双眼睛在昏暗光线下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
“哟,终于想起人家啦?”
张丽的声音刻意拖长,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甜腻和虚弱,“闰哥,凯哥,空哥…行行好,给点吃的吧~饿死啦~好不好嘛~”
她扭动着身体,铁链哗啦作响,试图挤出几分楚楚可怜。
张三闰和毛凯面无表情,像两尊冰冷的石像,各自在角落里找了张破凳子坐下,沉默地施加着无形的压力。
孙一空眉头微蹙,刚要开口询问张璇一组织的内部结构和他们抓人的目的——
“操!”
一声饱含痛苦与暴怒的嘶吼打断了孙一空。
李二狗像一头受伤的野兽,猛地扑到张丽面前,照片被他死死按在张丽眼前,手指因用力而颤抖。
“看看!你给我看清楚!”
他另一只手粗暴地揪住张丽的衣领,狠狠一扯!
劣质的布料承受不住,“嗤啦”一声,几颗纽扣崩飞,露出大片苍白的肌肤。
李二狗对此视若无睹,他的眼睛死死盯着照片,又死死盯住张丽惊恐放大的瞳孔。
照片上是四个人的笑脸:年轻许多、穿着工装的李二狗自己;旁边是笑容憨厚的父亲和温婉的母亲;而紧挨着李二狗,搂着他胳膊,笑得阳光灿烂的,是一个穿着洁白连衣裙的年轻女子——他的妻子。
“认识吗?!我爸妈!我老婆!”
李二狗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哭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呕出来的血,“说!他们在哪?!是死是活?!”
照片几乎要怼进张丽的眼球。
她被迫看着,脸上的媚态和伪装瞬间崩塌,只剩下惊愕和一丝…难以置信?
她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目光在李二狗扭曲的脸和照片之间来回扫视,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荒谬又可怕的东西。
“我…我…你父母…不认识…”
她艰难地挤出几个字,眼神闪烁不定,“但…但是那个女人…她…”
话到嘴边,却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她的眼神陡然变得极其复杂,恐惧、犹豫,甚至还有一丝…怜悯?
就在这关键的一瞬,地下室的门被“砰”地撞开!
“大叔!有…有老鼠!好大的老鼠!它在咬我的毯子!”
秦小小像颗小炮弹一样冲了进来,带着哭腔,一头扎进李二狗腿边,死死抱住他受伤的腿,鼻涕眼泪全蹭在了他脏污的裤子上。
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和剧痛让李二狗眼前一黑,揪着张丽的手下意识松开了。
他踉跄一步,靠着椅子才没倒下,额上瞬间渗出冷汗。
“嘶…小…小小…”
他倒抽着冷气,看着吓坏的小女孩,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和剧痛,声音沙哑地安抚,“没事…别怕,一等,一等大叔就去…帮你处理掉它…”
他咬着牙,试图把腿从秦小小的环抱中抽出来。
秦小小闻言,立刻像找到救命稻草,飞快地松开李二狗,带着未干的泪痕,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哧溜一下钻到了旁边一直沉默的张三闰身边,熟练地爬上他宽厚的膝盖,把小脸埋在他怀里寻求安全感。
这滑稽又心酸的一幕,让地下室紧绷到极致的气氛出现了一丝诡异的裂痕。
李二狗看着自己裤子上湿漉漉的痕迹,又看看躲在张三闰怀里偷偷朝他做鬼脸的秦小小,一股邪火混合着无奈直冲脑门。
“秦小小!你等着!”
他指着小女孩,恶狠狠地威胁,“等老子抓住那耗子,半夜塞你被窝里,让它好好‘照顾照顾’你!”
“唔!”
秦小小立刻缩回脑袋,紧紧抱住张三闰的脖子,只露出两只大眼睛,可怜巴巴地嘟着嘴。
毛凯一直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直到此刻,他才缓缓站起身,走到惊魂未定、衣冠不整的张丽面前。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锋,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寒意:“闹剧结束了。现在,回答我。我的妻子,还有阿闰的妻子。她们被你们带走,说是‘保护’,说是为了‘人类的希望’。人呢?她们现在在哪里?是生是死?”
他逼近一步,阴影笼罩着张丽,“这是第三次问你。事不过三。”
张丽被毛凯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杀意慑住,之前的伪装彻底崩溃,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歇斯底里。
她猛地抬起头,尖叫道:“烦死了!问问问!都说了她们被保护起来了!好吃好喝供着!用来生孩子!给未来留种!听不懂人话吗?!你们这些低贱的拾荒者懂什么大局!你们的老婆能为人类的延续做贡献是她们的福气!”
“福气?”
毛凯眼中的最后一丝理智瞬间崩断。
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甚至没有怒吼,只是右拳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地、精准地捣在张丽柔软的腹部!
“呕——!”
张丽眼球暴突,身体像煮熟的虾米一样弓起,剧痛让她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只有大口大口的酸水和胃液不受控制地从嘴里喷涌而出,溅了一地,浓烈的酸腐味瞬间弥漫开来。
她像一滩烂泥般瘫在椅子上,只剩下痛苦的抽搐和呻吟。
张三闰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猛地从凳子上站起,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几步走到墙角的杂物堆旁,抄起那把他视若珍宝、保养得锃亮的自制土枪,“咔嚓”一声熟练地上了膛!
冰冷的枪口带着死亡的压迫感,直接顶在了张丽因剧痛和窒息而扭曲的太阳穴上!
他的手指稳稳地搭在扳机上,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为了杳无音信的妻子,为了这无尽的痛苦和绝望。
“阿闰!”
孙一空闪电般出手,死死抓住张三闰持枪的手腕,力量之大,让张三闰的手臂都微微颤抖。
“冷静点!现在打死她,我们什么都得不到!她脑子里还有我们需要的情报!关于张璇一,关于‘白塔’,关于那些被抓走的人!留着她,这条狗命还有点用!”
孙一空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领袖决断。
张三闰粗重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盯着张丽那张涕泪横流、因恐惧而扭曲的脸。
几秒钟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他眼中骇人的杀意缓缓退去,但冰冷依旧。
他冷哼一声,手腕猛地一甩,挣脱孙一空的手,土枪的枪口重重砸在张丽旁边的椅背上,发出“哐”的一声闷响,震得椅子连同张丽一起剧烈摇晃。
“看好她。”
张三闰丢下冰冷的一句,收起土枪,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地下室。
毛凯最后看了一眼蜷缩在椅子上,只剩半条命的张丽,眼神复杂,混杂着愤怒、痛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也沉默地跟了出去。
孙一空叹了口气,检查了一下张丽身上的束缚,确保她无法挣脱,然后拉着还有些呆滞、捂着肋下伤口的李二狗,以及抱着秦小小的张三闰,离开了这间充满绝望和暴戾气息的房间。
地下室沉重的铁门“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光线,也隔绝了声音。
只剩下张丽断断续续、痛苦的干呕和喘息,在无边的黑暗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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